城市的霓虹像一块被打翻的调色盘，泼洒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陈默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紧，仪表盘的绿光映在他疲惫的脸上，胡茬青黑，眼底挂着浓重的黑眼圈。
已是凌晨一点，他跑网约车整整十二个小时，腰椎传来熟悉的酸痛，右脚踩油门的力度都有些飘忽。导航提示前方路口左转，就能拐进回家的小巷，陈默打了个哈欠，正准备松口气，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条新订单弹了出来。
“乘客起点：西郊火葬场南门，终点：梧桐巷老宅。”
陈默的哈欠硬生生卡在喉咙里。西郊火葬场是这城市的禁地，凌晨时分更是人迹罕至，梧桐巷老宅则是出了名的鬼宅区，据说那里的老房子空置了十几年，晚上连路灯都不敢亮。
他下意识想取消订单，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却瞥见了订单金额——两百八十块。这个数字像一针***，扎醒了他疲惫的神经。这个月女儿的学费还差三千，房租也该交了，妻子的药费更是不能断。两百八十块，够女儿一周的伙食费，够妻子三天的药钱。
“罢了，晦气就晦气点，挣钱要紧。”陈默咬了咬牙，转动方向盘，朝着西郊的方向驶去。
车子驶离市区，路灯越来越稀疏，最后彻底消失在黑暗中。只有车灯劈开前路的浓黑，照亮两旁萧瑟的树木，树枝在风中摇晃，像无数只伸出的枯手，透着说不出的诡异。车载电台里的音乐突然变得断断续续，夹杂着滋滋的电流声，最后干脆没了声响，只剩下发动机的轰鸣和轮胎碾过路面的沙沙声。
陈默打开车窗，冰冷的夜风灌了进来，让他打了个寒颤。他点了支烟，尼古丁的味道稍微驱散了些许不安。烟灰弹在窗外，瞬间被黑暗吞噬，就像这无边无际的夜色，能把一切都吞进去。
二十分钟后，车子抵达西郊火葬场南门。这里一片死寂，只有火葬场大楼顶端的红色警示灯在黑暗中闪烁，像一只窥视的眼睛。大门紧闭，门口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难道是恶作剧？”陈默皱了皱眉，拿起手机想联系乘客，却发现信号格空空如也，根本发不出消息。他正犹豫要不要离开，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个身影。
那是个女人，站在大门右侧的阴影里，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连衣裙，长发披肩，垂在脸前，看不清容貌。她的身形很单薄，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黑色的布包，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仿佛已经等了很久。
陈默心里咯噔一下，这么晚了，一个女人独自在火葬场门口，实在太不正常了。但订单已经接了，钱也不能白白放弃。他按了按喇叭，女人缓缓抬起头，朝着车子的方向走来。
她的脚步很轻，几乎听不到声音，像一片羽毛飘到副驾驶座旁。陈默降下车窗，借着车灯的光，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那是一张异常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却红得刺眼，像是涂了很重的口红。眼睛很大，却没有神采，黑洞洞的，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她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看着陈默，嘴角似乎微微上扬，勾起一个奇怪的弧度。
“你是订单上的乘客？”陈默的声音有些干涩，手心冒出了冷汗。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座。一股冰冷的寒气瞬间弥漫开来，仿佛车载空调开到了最低温，陈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注意到，女人坐下后，座椅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连一点褶皱都没有，就像她的体重轻得像空气。
“系好安全带，我们出发了。”陈默强压下心中的不安，重新发动车子。他不敢再看女人，目光死死盯着前方的路，后视镜里却总能看到女人苍白的侧脸，她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车子驶离火葬场，朝着梧桐巷的方向开去。路上没有任何车辆和行人，只有他们这一辆车在黑暗中穿行。陈默试图找些话题打破沉默，“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火葬场那边？”
女人依旧没有说话，只是轻轻转动了一下脑袋，看向窗外。她的头发随着动作滑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那片刺眼的红唇。
陈默不敢再问，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总觉得这个女人很不对劲，她的身上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反而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护身符，那是母亲生前给他求的，据说能驱邪避灾。
就在这时，车载电台突然又响了起来，不是之前的音乐，而是一段嘈杂的电流声，夹杂着一个女人断断续续的哭声，声音凄厉，听得人头皮发麻。
“关掉它！”陈默猛地抬手去按电台开关，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手腕。
他低头一看，是女人的手。她的手指纤细，皮肤苍白得几乎透明，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却透着一股青黑色。那只手的温度低得吓人，像是握着一块冰，冻得陈默骨头都疼。
“别关。”女人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却没有一丝温度，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种空洞的回响。
陈默吓得浑身僵硬，想抽回手，却被女人死死攥着，动弹不得。电台里的哭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仿佛那个哭泣的女人就在车里，就在他耳边。
“你……你是谁？”陈默的声音颤抖着，牙齿都在打颤。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转过头，长发从脸上滑落，露出了完整的面容。她的眼睛里流出了两行血泪，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在下巴处汇成水滴，滴落在黑色的布包上。嘴唇依旧是那样刺眼的红，她对着陈默，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我只是想回家……”
陈默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他想踩刹车，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根本动不了。车子还在往前开，速度越来越快，前方的路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被一团浓雾笼罩。
他看到女人手里的黑色布包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女人缓缓打开布包，里面竟然是一捧灰白色的骨灰，骨灰中还夹杂着几片烧焦的碎骨。
“他们把我烧了，却不让我回家……”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血泪流得更凶了，“我的家就在梧桐巷老宅，你一定要把我送回去……”
陈默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他猛地用力，终于挣脱了女人的手，不顾一切地去踩刹车。车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路面上滑行出长长的痕迹，最后重重地撞在一棵大树上，停下了。
安全气囊弹了出来，陈默的额头被撞得生疼，头晕目眩。他挣扎着睁开眼睛，看向副驾驶座，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女人不见了。
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是一场噩梦。但空气中残留的冰冷寒意，还有副驾驶座上那一小捧灰白色的骨灰，都在告诉他，那不是梦。
陈默浑身发抖，推开车门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趴在路边剧烈地呕吐起来。他不敢回头看那辆车，也不敢再想那个女人的样子，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不知跑了多久，他看到前方有一盏路灯，灯光下有一家24小时便利店。他像是看到了救星，拼尽全力跑了过去，推开便利店的门，扑到收银台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便利店的店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看到陈默这副狼狈的样子，吓了一跳，“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陈默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平静下来，他指着外面的方向，声音嘶哑地说：“车……我的车……在那边……有个女人……骨灰……”
店员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外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他递给陈默一瓶水，“大哥，你先喝点水，慢慢说。是不是太累了产生幻觉了？”
陈默喝了几口水，冰凉的液体流过喉咙，稍微镇定了一些。他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还留着一圈青黑色的指印，像是被什么东西冻伤了一样，隐隐作痛。副驾驶座上的骨灰是真实存在的，手腕上的指印也是真实存在的，那不是幻觉。
“我接了个订单，从西郊火葬场到梧桐巷老宅，乘客是个女人，她……她不是人……”陈默的声音又开始颤抖。
店员的脸色变了变，“西郊火葬场？梧桐巷老宅？大哥，你胆子也太大了，那两个地方都是出了名的邪乎地方啊！”
“我知道……但我需要钱……”陈默低下头，语气里满是无奈和后怕。
就在这时，陈默的手机响了，是网约车平台的提示音。他拿起手机一看，瞳孔猛地收缩——刚才那个订单，显示“已完成”，乘客已经支付了两百八十块，还留了一条评价：“感谢司机师傅，送我回家了。”
评价的头像，正是那个穿蓝色连衣裙的女人，她的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眼睛里依旧是黑洞洞的，没有一丝神采。
陈默吓得手机都掉在了地上，屏幕摔得裂开了一道缝，就像他此刻的心脏，被恐惧撕裂得支离破碎。
店员捡起手机递给陈默，压低声音说：“大哥，你遇到的恐怕不是人啊……梧桐巷老宅十几年前就没人住了，听说那里以前死过一个年轻女人，就是穿着蓝色连衣裙，在火葬场附近出的车祸，尸体烧了之后，骨灰一直没人来领……”
陈默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浑身冰凉。他终于明白了，他接的不是人，而是一个滞留人间的鬼魂。她被困在火葬场，无法回到自己的家，所以借着网约车的订单，让他送她回去。
“那……那骨灰怎么办？”陈默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还能怎么办？”店员叹了口气，“既然她已经回到家了，你就别再管了。赶紧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去庙里拜拜，驱驱晦气。以后这种邪门的订单，可千万别接了。”
陈默点了点头，他现在只想回家，回到妻子和女儿身边，感受一下人间的温暖。他付了水钱，捡起手机，踉踉跄跄地走出便利店。
外面的夜依旧很黑，但远处城市的霓虹已经隐约可见，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他不敢再去取车，只能先打车回家。坐在出租车里，他紧紧攥着口袋里的护身符，手腕上的青黑色指印还在隐隐作痛，那个女人的脸，还有她空洞的眼神和血泪，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挥之不去。
回到家时，天已经快亮了。妻子和女儿还在睡觉，脸上带着安稳的笑容。陈默轻轻走进卧室，看着妻子苍白的脸庞和女儿稚嫩的睡颜，眼眶一热，眼泪差点掉下来。他觉得自己刚才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而支撑他走下来的，就是对这个家的牵挂。
他小心翼翼地洗漱干净，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手腕上的指印依旧没有消退，反而越来越清晰。他不敢告诉妻子刚才发生的事，怕她担心害怕。
躺在床上，陈默却毫无睡意。那个穿蓝色连衣裙的女人，她的故事，她的执念，一直在他脑海里回荡。他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也不知道会不会因此招来什么麻烦，但他知道，他送她回了家，完成了她的心愿。
迷迷糊糊中，他似乎听到了一阵轻柔的道谢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丝释然。他猛地睁开眼睛，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但手腕上的青黑色指印，却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只留下一点淡淡的痕迹，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陈默松了一口气，或许，那个女人真的已经释然了，离开了这个让她留恋又痛苦的人间。
他闭上眼睛，终于沉沉睡去。只是他不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午夜的网约车，还会遇到更多不寻常的乘客，而他的人生，也将因此变得不再平凡。
陈默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房间里温暖而明亮，让他稍微驱散了一些昨夜的恐惧。
妻子已经醒了，正在厨房做饭，饭菜的香味飘了进来，带着人间的烟火气。女儿也醒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动画片，看到陈默出来，立刻扑了过来，“爸爸，你回来了！”
陈默抱起女儿，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女儿柔软的身体和温暖的体温，让他觉得无比安心。“爸爸回来了，宝贝有没有想爸爸？”
“想！”女儿搂着他的脖子，撒娇道，“爸爸，你昨晚怎么那么晚才回来呀？妈妈都担心你了。”
“爸爸昨晚接了个远单，所以回来晚了。”陈默避开了昨晚的诡异经历，摸了摸女儿的头，“以后爸爸会尽量早点回来陪你。”
妻子端着饭菜从厨房出来，看到陈默，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阿默，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太累了？要不今天就别出去跑了，在家好好休息一天。”
“没事，可能就是没睡好。”陈默笑了笑，掩饰住眼底的疲惫，“我没事，下午还要出去跑呢，多挣点钱，早点把女儿的学费交了。”
妻子叹了口气，没有再劝他。她知道陈默的性格，固执又要强，为了这个家，他总是拼尽全力。
吃过午饭，陈默休息了一会儿，感觉精神好了一些。他拿起手机，打开网约车平台，准备继续接单。手指划过屏幕，看到昨晚那个订单的评价，那个穿蓝色连衣裙的女人的头像，依旧在那里，只是眼神似乎变得柔和了一些，不再像昨晚那样空洞。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订单详情，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订单详情显示，乘客的姓名是“林晚”，其他信息都是空白。他试着搜索这个名字，却没有找到任何相关的信息，仿佛这个名字只是一个虚构的代号。
陈默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件事。他启动车子，驶出小区，开始了下午的接单工作。或许是昨晚的经历太过诡异，他今天特意避开了西郊和梧桐巷附近的订单，只接市区里的短途单。
下午的生意还不错，一单接一单，忙得陈默几乎没有时间想别的。直到傍晚时分，他接到了一个订单，起点是市中心的百货大楼，终点是……梧桐巷老宅。
看到“梧桐巷老宅”这几个字，陈默的心脏猛地一缩，昨晚的恐惧瞬间涌上心头。他下意识想取消订单，但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却又停住了。
订单金额是一百五十块，不算多，但也不算少。而且，这次的起点是市中心的百货大楼，乘客应该是个正常人，不会再像昨晚那样了吧？或许只是巧合，有人真的要去梧桐巷老宅附近办事。
陈默自我安慰着，还是接下了订单。他驱车前往市中心的百货大楼，心里却始终有些不安。
抵达百货大楼门口时，乘客已经在那里等着了。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穿着西装革履，提着一个公文包，看起来像是个上班族。他看到陈默的车，立刻走了过来，拉开后门坐了进去。
“师傅，麻烦快点，我赶时间。”男人的声音有些急促，带着一丝疲惫。
“好嘞。”陈默松了口气，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只是个普通的乘客。他发动车子，朝着梧桐巷的方向驶去。
车子驶离市区，路上的车辆渐渐变少。陈默一边开车，一边通过后视镜观察着后座的男人。男人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似乎在休息，脸色有些苍白，眉头微微皱着，像是有什么心事。
“师傅，你知道梧桐巷老宅吗？”男人突然开口问道。
陈默心里咯噔一下，“知道，那地方挺偏的，而且都是老房子，没什么人住了。”
“是啊，没什么人住了。”男人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伤感，“我小时候就是在那里长大的，后来家里搬去了市区，就再也没回去过。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她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再回老宅看看，所以我想替她去看看。”
陈默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原来如此，难怪男人要去梧桐巷老宅。这样一来，他心里的不安又少了一些。
车子很快就到了梧桐巷附近。这里的路很窄，坑坑洼洼，两旁都是破旧的老房子，墙壁斑驳，窗户破损，看起来阴森森的。路灯稀稀拉拉的，灯光昏暗，勉强能照亮脚下的路。
“师傅，就在前面那个路口停吧，我自己走进去就行了。”男人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个路口说。
陈默按照男人的要求，把车停在了路口。男人付了钱，拿起公文包，推开车门走了下去。他转身对陈默笑了笑，“谢谢你，师傅。”
那笑容很勉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陈默看着男人的背影，他走进了那条漆黑的小巷，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像被巷子吞噬了一样。
陈默心里有些不舒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发动车子，准备离开这里。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又是一条网约车订单。
起点：梧桐巷老宅，终点：市中心百货大楼。
乘客姓名：林晚。
看到这个名字和起点终点，陈默的头皮瞬间炸了！林晚，就是昨晚那个女鬼。
夜路载客
第二章 重复的路线
陈默的手指死死攥着方向盘，指节泛白，手机屏幕上的订单信息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睛发疼。
林晚。
又是这个名字，又是梧桐巷老宅，终点还是市中心百货大楼——刚才那个中年男人的出发地。
这绝不是巧合。
他的心脏狂跳不止，昨晚的寒意仿佛顺着脊椎重新爬上来，冻得他后背发麻。他想立刻取消订单，手指悬在“取消”按钮上，却迟迟按不下去。昨晚的两百八十块解了燃眉之急，此刻这一百五十块，够给妻子买两盒进口的止痛药。
生活的重压像一块巨石，压过了心底的恐惧。陈默深吸一口气，咬着牙默念：“只是重名，只是巧合。”他重新发动车子，调转方向，朝着梧桐巷老宅的深处开去。
巷子比想象中更窄，车轮碾过碎石路，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两旁的老房子像一个个沉默的幽灵，黑洞洞的窗户透着死寂，偶尔有几只老鼠窜过墙角，发出细碎的声响，吓得陈默一哆嗦。
车载电台不知何时又自动打开了，依旧是滋滋的电流声，夹杂着林晚那轻柔却无温度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飘出来：“师傅……等你……”
陈默猛地关掉电台，双手用力握着方向盘，指腹因为用力而泛白。他不敢看后视镜，怕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只能死死盯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一小片路面。
车子缓缓驶到梧桐巷老宅的正门。那是一栋破败的两层小楼，朱漆大门早已剥落，露出里面腐朽的木头，门楣上挂着的牌匾断了一半，歪歪斜斜地耷拉着，上面“林府”两个字模糊不清。院墙爬满了枯萎的藤蔓，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整栋房子罩在其中。
没有灯光，没有声响，整栋老宅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阴森。
陈默按了按喇叭，喇叭声在巷子里回荡，惊起几只飞鸟。他等了几分钟，门口依旧空荡荡的，没有人出来。
“果然是恶作剧。”陈默松了口气，正准备开车离开，却看到老宅的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了一条缝。
一股冰冷的寒气从门缝里飘出来，瞬间包裹了整辆车。陈默的汗毛瞬间竖起，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缝里走了出来——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蓝色连衣裙，长发披肩，苍白的脸庞，刺眼的红唇。
是林晚。
她依旧是昨晚的模样，只是手里的黑色布包不见了，脸上的血泪也消失了，眼神虽然依旧空洞，却比昨晚柔和了一些。她脚步轻盈地走到副驾驶座旁，拉开车门坐了进来，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车内的温度骤降，陈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类似檀香的味道，取代了昨晚那股腐朽的气息。
“你……你要去市中心百货大楼？”陈默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
林晚没有看他，目光落在窗外破败的老房子上，声音轻柔得像一阵风：“那是我以前上班的地方。”
陈默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主动说话。他偷偷瞥了一眼副驾驶座，林晚的侧脸在车灯的映照下，竟然透着一丝脆弱。他心里的恐惧稍微减轻了一些，多了几分好奇。
“你以前在百货大楼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