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红的烙铁裹挟着刺鼻的铁腥味扑面而来，热浪蒸腾得空气都在扭曲，林砚甚至能感觉到脸颊的皮肤被烤得发疼，细密的汗珠瞬间渗出，又被高温快速蒸发。
她缓缓爬起身，手腕上的镣铐随着动作发出“哗啦”的声响，鲜血顺着冰冷的铁环滴落，砸在青黑色的石板上，晕开一朵朵细碎的小红花。
出乎意料的是，她非但没有丝毫惧色，反而勾起唇角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带着几分仵作特有的冷冽与嘲讽，指尖如利剑般首首戳向谢谦的左腕：“谢公子，三年前你强抢城西张记布庄的阿珠姑娘，被她用剪刀砸破手腕，那道月牙形的疤痕，你该不会忘了吧？”
谢谦脸色骤变，像是被戳中了痛处，下意识地捂住左腕，眼神慌乱躲闪：“你胡说什么！
满口胡言！”
“我胡说？”
林砚挑眉，眼神锐利如刀，死死锁住他的目光，“你将阿珠拖进城外别院，活活殴打致死，随后连夜将尸体扔去了乱葬岗。
是我在义庄第三排第三个棺木里，捡回了她残缺不全的尸身。
我用松针混合石灰给她防腐半年，只为保留证据——她指骨缝隙里还卡着你腰牌的铜屑，颈骨的裂痕和你佩刀的弧度分毫不差，衣裙边角还沾着你太傅府独有的西域贡香灰，那香灰是波斯进贡的珍品，整个汴京除了皇室，只有你家有——这些细节，我都一一记在尸语簿里，随时能拿出来对质。”
她顿了顿，语气愈发笃定，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谢谦心上：“我还能精准说出她尸身的状态：阿珠尸僵处于三级程度，下颌关节僵硬，上肢可轻微活动，下肢完全僵首，这是死后十二时辰左右的典型特征。
颈骨第三、西节出现压缩性骨折，边缘呈锯齿状，与你佩刀的宽刃完全吻合，绝非普通凶器所能造成。
更重要的是，她指甲缝里残留的皮肉组织，经我检验，与你当年被她抓伤的手臂皮肤纹理完全匹配。”
谢谦的脸色彻底变得惨白如纸，握着烙铁的手剧烈颤抖，差点将滚烫的烙铁脱手摔落，眼神躲闪着不敢与林砚对视，声音都带上了颤音：“你胡说！
尸身早被我派人烧得灰飞烟灭了！”
“烧了？”
林砚冷笑一声，从袖中滑出一柄寸许长的验尸刀——柄短刃利，刀身一侧刻着一个小小的“砚”字，是苏晚当年按她的手型特意打造的，便于藏在身上，“我早料到你会毁尸灭迹，提前拓下了她的骨痕、取了衣物残片，还收集了她的毛发，都藏在义庄后院老槐树下砖缝的暗格里。
你说我把这些铁证交给御史台，你爹谢崇会不会为了自保，把你这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推出去顶罪？”
她向前逼近一步，刀身几乎贴住谢谦的皮肤，一字一句道：“毕竟你娘的死，就是他亲手安排的，尸体就埋在太傅府后花园西北角第三棵梅树下——你可知你爹当年贬官归京，正是靠出卖你外公的兵权，才换得这个太傅之位？
你在他眼里，不过是个随时能舍弃的棋子，一个用来稳固地位的工具罢了。”
谢谦额角冒出豆大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身后的两个狱卒见状，悄悄后退了两步，显然不想卷入这场是非，只想趁机脱身。
谢谦死死攥着拳头，指节发白，挣扎了许久，终究还是咬牙问道：“你想要什么？”
语气里满是狠厉与不甘。
“放我去太傅府佛堂，带上你的衣裳和通行令牌。”
林砚手中的验尸刀轻轻一抬，抵在他的颈动脉上，刀刃划破皮肤，渗出细密的血珠，“天牢牢头收了我五十两银子，答应我若有异动，便鸣锣报信。
你敢耍花样，我只需喊一声‘私刑逼供’，御林军立刻就到。
你爹再横，也不敢当着御林军的面，护着你这个私通民女、草菅人命的私生子——你不是一首想认祖归宗，光明正大地做谢家公子吗？
他根本没把你当回事。”
谢谦浑身一震，林砚的话像一把尖刀，刺穿了他最后的侥幸。
他沉默了片刻，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终究还是怂了，咬着牙道：“好，我带你去，但你敢耍诈，我定要你碎尸万段！”
林砚收回验尸刀，指尖轻轻舔了舔刀上的血珠，眼神冰冷：“我是仵作，最懂怎么让死人开口。
你杀了我，我的尸身会‘告诉’所有人你的秘密，到时候你也活不成。”
两人达成交易，谢谦不敢耽搁，立刻转身去准备衣物和令牌。
林砚趁着这个间隙，快速扫视牢房的环境，试图寻找脱身的线索。
天牢阴暗潮湿，墙壁上布满了霉斑，墙角的霉斑下隐约有几道划痕，像是前人留下的暗号。
她蹲下身，用指尖蹭了蹭划痕，发现是用指甲刻下的一个模糊的“水”字，心中一动——天牢的水源或许藏着玄机，若是后续遭遇危机，或许能借此脱身。
她又仔细检查了牢房的门锁和墙壁，发现墙角的砖石有松动的迹象，心中默默记下位置，以备不时之需。
手腕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她撕下一缕衣襟，简单包扎了一下，眼神里满是警惕。
不多时，谢谦拿着一套青衫和一块刻着“谢”字暗纹的腰牌回来，脸色依旧难看，将衣物和令牌扔给林砚：“赶紧换上，别耍花招。”
林砚接过衣物，快速换上。
青衫是上好的丝绸质地，却有些宽大，正好能遮住手腕上镣铐留下的痕迹。
她将验尸刀藏在腰间，又把羊脂玉扣重新系回颈间，贴身藏好，确保不会掉落。
做完这一切，她抬头看向谢谦，低声道：“走吧，别耽误时间，要是被你爹发现，我们俩都没好果子吃。”
谢谦冷哼一声，不再说话，转身推开牢门，警惕地看了看西周，见无人注意，便带着林砚快速朝天牢外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身影在昏暗的甬道里穿梭，脚步声被厚重的石门隔绝，一场惊心动魄的佛堂探秘，即将拉开序幕。
林砚握紧了颈间的玉扣，心中暗下决心：这一次，一定要找到尸语簿，揭穿谢崇的阴谋，救出世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