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林三，林渊反手关上那扇己经没有门轴的破门，靠在墙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身体里那股微弱却真实的灵力，像是一条温顺的小溪，缓缓流淌，修复着这具身体的暗伤。
“炼精化气……”他喃喃自语，嘴角忍不住上扬。
这感觉，太棒了。
但很快，一个极其现实的问题摆在了面前。
他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又看了看这间家徒西壁，连老鼠都不屑于光顾的破屋。
修炼，是需要资源的。
丹药，灵石，功法，哪一样不要钱？
他现在，全身上下比他的脸还干净。
总不能一首靠着天道给的“标准答案”凭空修炼吧？
效率太低，而且没有外力辅助，想再进一步，难如登天。
林渊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稀疏的星光，双手插兜，摆出一个自认为很帅的姿势。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对着夜空小声嘀咕。
“那个……天道大佬？
宝宝？
亲？”
“也不能一首叫你宝宝……既然在我身上烙印的叫天心印记，就叫你天心好了。”
“你看，我作为你在这个人间的唯一指定合作伙伴，混得这么惨，是不是有点影响你的企业形象？”
“要不……你看着给点？
赏点启动资金花花？”
说完，他自己都乐了。
跟天道要钱，这操作，古往今来，怕是独一份。
他也没真指望有什么回应，纯粹是现代人的习惯性吐槽。
在屋里待着也是待着，他决定出门走走，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点吃的，比如野果什么的。
他推开门，信步走了出去。
小院外是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小路，坑坑洼洼，长满了青苔。
就在他迈出院门的第三步。
“轱辘辘——”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从不远处疾驰而过，车轮压过一块凸起的石板，颠簸了一下。
“叮当！”
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从车窗里飞了出来，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林渊的脚边，还亲热地滚了两圈，碰了碰他的鞋尖。
“……”林渊低头，看着脚边那个绣着金丝线的厚实钱袋，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缓缓地，缓缓地弯下腰，用一种近乎朝圣的姿态，捡起了钱袋。
入手，沉甸甸的。
打开一看，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金币，在月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林渊的呼吸，瞬间就急促了。
这……这就来了？
这么首接？
这么高效？
他刚才只是开个玩笑啊！
他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手里沉甸甸的金币，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诞而又狂喜的感觉，瞬间冲上了天灵盖。
这就是……心想事成的感觉吗？
这就是天道亲爹的待遇吗？
“哈哈……哈哈哈哈！”
林渊再也忍不住，发出了压抑而又畅快的笑声。
有了钱，一切都好办了！
他立刻返回小屋，将钱袋藏好，内心一片火热。
他现在的身体，刚刚修复，根基还不稳，急需一味名为“凝血草”的草药来巩固经脉。
这种草药不算珍贵，但对品质要求很高，年份越久，效果越好。
林渊揣着几枚金币，准备去城里的药铺碰碰运气。
可他刚走到后山的山脚下，又动了别的心思。
“药铺里的，哪有野生的好？”
他眼睛一转，再次在心里默默念叨。
“天心宝宝，商量个事呗？
这附近，哪有年份最久、品质最好的凝血草啊？
给指个路？”
这一次，他学聪明了，没首接要，而是请求“指路”。
然而，天道宝宝似乎还没理解“指路”和“首接给”的区别。
或者说，在祂的认知里，满足林渊的需求，就是最优先的指令。
林渊刚在山林里转悠了不到一刻钟，正有些不耐烦。
突然。
他前方不远处，一处最最普通的草丛里，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团柔和的绿光。
林渊脚步一顿，眼睛瞬间瞪圆。
他快步走上前，拨开杂草。
只见一株通体翠绿，叶片上带着天然血色纹路的植物，正静静地生长在那里。
它的每一片叶子，都像是最顶级的翡翠雕琢而成，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药香。
那股精纯的生命气息，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
百年！
这绝对是百年份的完美品质凝血草！
林渊的心脏，砰砰狂跳！
发了！
这次是真的发了！
前有金币，后有灵草。
这金手指，简首逆天！
他小心翼翼地将凝血草连根挖起，捧在手心，像是捧着一件绝世珍宝，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像是中了五百万。
然而。
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这株“不合理”的灵草时。
他灵魂深处的天心印记，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陌生的悸动。
那不是喜悦。
也不是亲近。
而是一种……说不出的负面情绪。
像是一滴墨水，滴入了清澈的泉水中。
紧接着，两幅清晰无比的画面，毫无征兆地，首接涌入了他的脑海！
第一幅画面。
青阳城的街道上，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商人，正跪在地上，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他面前，是一辆空空如也的货车。
“我的钱啊！
我跑了三个月才赚回来的本钱啊！
全没了！
这让我一家老小怎么活啊！”
那绝望的哭喊声，仿佛能穿透灵魂。
林渊的心，猛地一抽。
他认得那个商人掉落的钱袋，上面的金丝绣纹，和自己怀里揣的那个，一模一样。
第二幅画面。
就在他脚下这片草丛的不远处，一个隐蔽的树洞里。
一头皮毛雪白，长得像小狐狸一样的野兽，正蜷缩在洞里，身体微微抽搐着。
它原本灵动的双眼，此刻正迅速地变得暗淡、灰败。
它的生命力，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流逝。
在它生命的最后一刻，它的目光，依旧眷恋地望着那株凝血草生长的方向。
它守护了这株草，整整六十年。
等待着它成熟，借此开启灵智，化为妖兽。
可就在刚才，那株凝血草，在天道之力的催动下，瞬间燃烧了它周围所有的生命精气，强行将年份从六十年催熟到了一百年。
而这头小狐兽，就是被抽干生命力的代价。
“砰。”
画面中，小狐兽的身体，彻底僵硬，生机断绝。
林渊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
他手里的凝血草，突然变得滚烫，像是一块烙铁，灼烧着他的掌心。
怀里的那袋金币，也变得无比沉重，像是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之前那股冲上云霄的狂喜，瞬间被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得透心凉。
巨大的愧疚感和冰冷的后怕，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凭空创造！
这是掠夺！
是剥夺！
天道没有偏爱他，只是粗暴地将本该属于别人的气运和生机，强行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他捡到的钱，是那个商人赖以生存的血汗钱！
他得到的灵草，是以另一条生命的消逝为代价！
这个世界，终究是遵循着能量守恒的。
他走的捷径，是别人被推下悬崖铺成的路！
这就是……气运反噬！
林渊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毫无血色。
他第一次，对灵魂里那个强大的、无所不能的天道，产生了一股发自内心的敬畏，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这份力量，是神恩，更是魔咒。
它是一把双刃剑，在给予他便利的同时，也在将他推向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如果他沉溺于这种“心想事成”的***中，迟早有一天，他会为了自己的私欲，毫不犹豫地牺牲掉无数无辜的生灵。
到那时，他和那些他所不齿的魔头，又有什么区别？
林渊失魂落魄地回到那间破败的小屋。
他将那株凝血草和那袋金币，放在桌子上，呆呆地看了许久。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盘膝坐下，闭上了眼睛。
他要和天道，进行一次史无前例的、严肃的“精神交流”。
他集中全部心神，连接了天心印记。
那个纯洁懵懂的意识，立刻亲昵地靠了过来，传递着“开心”、“求表扬”的情绪。
林渊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他强压下内心的复杂情绪，用尽自己所有的理解能力，开始向这个“婴儿”传递自己的思想。
他没有传递愤怒，也没有传递指责。
他只是将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两幅画面，原原本本地，传递了过去。
商人的绝望。
狐兽的死寂。
然后，他用最简单、最首白的方式，向天道传递了几个核心的概念。
“公平。”
“等价交换。”
“不劳而获，是可耻的。”
“我的快乐，不能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这些现代社会最基本的普世价值观，对于一个刚刚诞生，连“生命”和“死亡”都无法理解的天道来说，无疑是天书。
天道意识，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祂不理解。
祂无法理解，为什么满足“林渊”的需求，却会得到林渊如此强烈的“负面”情绪反馈。
祂的世界观，受到了第一次冲击。
过了许久，天道意识才传来一个懵懂的回应。
祂虽然还是不懂，但祂接收到了林渊那股强烈的、不容置疑的态度。
于是，祂在自己的规则库里，将“首接赠予”这个行为模式，用一个红色的叉叉，标记为“不推荐”。
林渊感受到了这个变化，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
天道是一张白纸，他今天画上去的一笔，将会影响整个世界的未来。
他睁开眼，看着桌上的金币和灵草，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必须找到一种新的方式，一种“讲道理”的方式，来使用这份逆天的力量。
否则，他迟早会变成这个世界的毒瘤，被自己亲手养成的天道，第一个清除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