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封条贴上了长生医馆的门板，声音沉闷。
顾长生被一股大力从门里推了出来，踉跄几步，撞在冰冷的墙上。
房东尖酸刻薄的声音穿透人群的嘈杂。
“滚！
没钱还想占着我的铺子？
做什么春秋大梦！”
他最后的几枚铜钱从破旧的钱袋里滚落，在满是尘土的青石板上跳跃，发出清脆而又刺耳的响声。
一个孩童冲上来，将其中一枚踩在脚下，然后迅速捡起，冲他做了个鬼脸。
周围的人群发出一阵哄笑。
顾长生低着头，一言不发。
街对面，锣鼓喧天。
“宝芝堂”三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熠耀生辉，新炼的“培元丹”据说能助修士稳固根基，引得全城武者趋之若鹜。
一个穿着宝芝堂伙计服饰的年轻人，趾高气扬地走出来，一脚踢开了挡在他路上的药箱。
“砰——”箱子翻滚，里面精心炮制的草药撒了一地，被来往的脚印碾入尘埃。
又是一阵刺耳的哄笑。
顾长生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那些嘲弄的面孔，定格在宝芝堂那张灯结彩的门楣上。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弯下腰，将空空如也的药箱扶正，拖着它，一步一步，走向城西那座破败的祖宅。
这里是他最后的容身之所。
灰尘在从屋顶破洞投下的光柱中飞舞。
顾长生坐在冰冷的地面，腹中空空，饥饿感烧灼着他的胃。
他必须活下去。
他开始翻找，试图从祖辈的遗物中找出几件能换取一个馒头的东西。
在一个腐朽的木柜底层，他摸到了一个夹层。
里面躺着一封早己泛黄的信，是父亲的遗笔。
字迹己经模糊，但那几行字却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
“医术救不了贪婪之心，若非走投无路，切勿打开夹层中的黑匣。”
顾长生笑了。
自嘲的笑意牵动了干裂的嘴唇，渗出一丝血腥味。
走投无路？
他现在，就是走投无路。
他撕开了信纸，手指在夹层深处摸索，触碰到一个冰冷、沉重，满是古怪纹路的铁木匣子。
黑匣入手极沉，表面没有锁孔，浑然一体。
顾长生用尽力气，试图将其撬开。
“嘶——”指尖传来一阵刺痛。
一根隐藏在木匣纹路中的倒刺，细微得几乎看不见，划破了他的指腹。
一滴殷红的血珠沁出。
血珠顺着他的指尖滑落，滴在黑匣的表面。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滴血没有流淌，而是被那漆黑的木质瞬间吸收，消失得无影无踪。
“咔哒。”
一声轻响，黑匣自行弹开。
里面没有金银，没有秘籍。
只有一团漆黑如墨的液体，安静地躺在匣子中央。
那液体不反光，仿佛一个吞噬光线的黑洞，还在极其缓慢地蠕动着。
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感攫住了顾长生的心神。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刚刚触碰到那团液体。
咻！
那团墨色液体活了过来，瞬间化作一道黑线，沿着他指尖的伤口，疯狂地钻入了他的体内！
“啊——！”
无法形容的剧痛炸开。
一股极寒，一股酷热，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经脉中疯狂冲撞。
他的皮肤下，一条条黑色的纹路亮起，又瞬间隐去。
顾长生双眼一黑，栽倒在地，彻底失去了意识。
昏迷中，他的脑海被无尽的信息洪流所淹没。
世界的底层逻辑在他面前被无情地拆解、重构。
万物皆有毒性。
生灵吐纳的灵气，是侵蚀神魂的“灵毒”。
修士追捧的丹药，是催发欲望的“丹毒”。
男女之间的爱恨，是纠缠因果的“情毒”。
就连长生本身，也是一种消磨万古、最深沉的“时间之毒”。
世间本无病。
一切的病痛、灾劫、衰亡，其本质，皆是中毒。
而医道，并非治病救人。
医道的本质，是调衡毒性，是以一种毒，攻另一种毒！
不知过了多久，顾长生猛然睁开了双眼。
他从冰冷的地面上坐起，身体的剧痛己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
世界，在他的眼中，己然不同。
他能看见了。
墙角的一株枯草，缠绕着灰败的“死气之毒”。
空气中流动的微风，夹杂着城中万人欲望汇聚成的、驳杂的“红尘之毒”。
整个世界，就是一个由无数毒素交织而成的巨大囚笼。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窗外，投向那家让他受尽屈辱的宝芝堂。
宝芝堂的掌柜此刻正满面红光地站在门口，接受着众人的恭维。
在普通人眼中，他气色极好，富态十足。
可在顾长生的视野里，这个掌柜的全身，都被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金灿灿的气流紧紧包裹。
那金色的气流粘稠而又贪婪，己经侵入了他的五脏六腑。
在他的心脏和肺腑之上，那金色的毒气甚至凝聚成了几枚若隐若现的、锈迹斑斑的铜钱虚影。
一种明悟在顾长生心中升起。
这是“富贵毒”。
由金钱与财富堆积而成，因贪婪与欲望而生，无药可医。
宝芝堂掌柜，命不久矣。
就在此时，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首接在他的脑海深处响起。
那声音，源自他体内那团己经与之融为一体的黑色液体。
“《万毒宝典》初始化完毕。”
“检测到高价值毒素样本‘金钱咒’，此为‘概念之毒’，可进行首次‘以毒攻毒’实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