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枫苍枫，源力空空；没爹没妈，是个傻叉——”幽暗墓穴深处，稚嫩童谣裹挟着滴血回音，毒蛛般渗入每一寸阴冷的石壁。
石棺盖的阴影下，蜷缩着一个孩童。
他膝盖死死抵着下巴，瘦小身躯筛糠般颤抖，惊恐的眼珠疯狂扫视着吞噬一切的黑暗。
“爹……”呜咽挤出喉咙，破碎不堪，“你在哪……是不是嫌枫儿笨……不要枫儿了？”
童谣骤停，唯剩空洞哭声在死寂中回荡，窒息般沉重。
突然墓墙缝隙无声蠕动！
猩红血纹如活蜈蚣钻出，密密麻麻爬满冰冷棺椁，悄然缠上孩童冰凉的脚踝！
刺骨寒意毒液般沁入骨髓！
他猛缩脚，血纹瞬间炸裂！
棺椁、地板、墙壁，无数狰狞血口爆开！
粘稠血浆喷涌如瀑！
腐臭腥气冲天而起，顷刻间，墓室化作翻腾血海！
腐烂断肢在猩红浪涛中沉浮、碰撞！
“没爹的野种——” 熟悉的嗤笑撕裂耳膜！
苍枫抬头，瞳孔骤缩！
训练场的青石板竟从墓顶轰然砸落！
苔藓黏腻如尸斑，在血泊中溅起刺目猩红。
苍烈！
他晃着枣木棍子，站在石板上，身后苍家子弟咧嘴狞笑，扭曲如地狱恶鬼：“枫哥，蹲这儿装什么可怜虫？”
“苍烈……你怎么……”苍枫踉跄后退，血水冰冷漫过小腿。
“没爹的野种，哪儿都能钻——”苍烈嗓音陡然一变，化作父亲苍凌的温厚，“枫儿，过来，爹给你擦药。”
孩童猛地抬头！
哪还有什么苍烈的身影，血泊中站着的，赫然是父亲！
身影在血雾中朦胧，眼神温柔如昔。
“爹！
爹！
你没不要枫儿！
枫儿听话！
一首在等！”
狂喜淹没恐惧，他跳下石棺，不顾一切扑入那朝思暮想的怀抱！
拥抱上的一瞬，掌心却触到一片凹凸！
他趴在父亲肩上，目光所及，父亲后背竟密密麻麻长出无数张扭曲鬼脸！
稚嫩童声从那些裂开的嘴里齐声嘶吼： “苍枫苍枫，源力空空；没爹没妈，是个傻叉——爹……你的背……”他惊恐抬头，父亲后脑勺竟也嵌着一张脸！
空洞眼眶淌着黑血，七窍流血，狰狞恐怖！
随着“父亲”的那颗头颅缓缓旋转一百八十度！
露出苍烈扭曲的五官！
那脸嘴角裂至耳根，黑红血液喷溅，血纹爬满暴突的眼球：“苍枫！
废柴！
没爹没妈的野种！
没人要的垃圾——不！
你不是爹！”
他亡命挣扎！
“父亲”的爪子却如铁钳箍住他手腕！
那己非人手，整条手臂腐化成黑色晶体！
尖锐的指尖深深刺入掌心，剧痛钻心！
“苍枫苍枫，源力空空；没爹没妈，是个傻叉——”诡异童谣再起！
父亲口中与后背千百鬼脸同声合唱！
声浪化作毒虫洪流，疯狂钻入耳道！
血雾突然活动起来，猛的裹住苍枫脑袋！
窒息感瞬间袭来！
他绝望乱抓，指尖竟扣到一个头颅，用尽力气一撇，头上沾满鲜血，五官赫然组成父亲苍凌的脸！
“爹！
救我！”
嘶吼声诡异沙哑。
“废物！
你逃不掉——”手中头颅轰然炸裂！
化作漫天惨白眼球！
每只瞳孔深处都映着他惊恐扭曲的脸：“废柴！
永远都是——” 眼球如蝗群扑下！
将他彻底吞噬！
“啊——！！！”
苍枫惊坐而起！
冷汗浸透麻衣。
天上阳光刺眼。
“又睡着了……”他喘着粗气，抹了把脸。
训练场上，老树的影子在他脸上摇曳，蝉鸣刺穿午后的寂静。
又是这个梦。
七年了。
七年前，他的天赋离奇消失，父亲神秘失踪，记忆一片混沌。
他摩挲着掌心，那被利爪刺穿的幻痛依旧灼烫，真实得可怕。
苍枫缓了一下神经，环顾西周，，那些天天欺负他的同族兄弟今天却意外的没有出现在他身边，反而训练场的青年们正结伴向外涌。
“快！
药堂发例药了！
去晚了可没好货！”
“对啊！
今天是药堂发例药的日子！”
苍枫恍然，自嘲低语：“呵，怪不得苍蝇没来。”
他起身，拍掉身上尘土，独自朝药堂走去。
刚出训练场，风里突然飘来那梦中诡异的调子：“苍枫苍枫，源力空空；没爹没妈，是个傻叉——”循声望去，石狮子旁，几个小娃娃蹲在地上拍手嬉笑。
领头的是苍烈的弟弟，苍小羽，才六岁，却学得十足苍烈的痞样——看见苍枫，立刻跳起来用木棍戳他的腿：“废柴！
你爹是不是死了？”
周围的小娃娃哄笑起来。
父亲受辱！
苍枫拳头瞬间攥紧！
骨节噼啪作响！
但……那是大长老的宝贝孙子。
动手？
祠堂的冰冷石板和族规鞭影立刻浮现脑海。
最终，他只能自己咽下这口气，咬碎牙关，继续前行。
身后童谣越发刺耳，像一群毒虫钻进脑子，嗡嗡作响。
每月发例药，药堂都是整个苍家最热闹的地方。
午饭点刚过，长龙般的队伍己排到街角。
“看！
主脉的废物来了！”
“啧，七年了，源力都凝不出一丝，还有脸来领药？”
“要不是他爷爷撑着，早该滚去挑粪了！”
……窃窃私语如针扎来。
苍枫充耳不闻，站到队尾，眼观鼻，鼻观心。
突然，后肩猛地一股巨力袭来！
他猝不及防，被狠狠推出队伍！
踉跄两步，手掌擦过粗砺的地面。
他回头一看。
苍林！
锻体三段的旁支少年，也是苍烈的忠实爪牙。
他的嘴角挂着痞笑：“滚后面去！
废物也配跟我们站一排？”
苍枫撑地站起，指节捏得咔吧响：“凭什么？”
“凭你是个连源力都喂不活的垃圾！”
苍林掰着指节逼近，眼神凶狠，“要么滚去队尾重排，要么……老子让你这辈子都领不了药！”
看见苍枫被欺负，周围的人人群围拢过来，有人嬉笑、有人摇头，却无一人伸出援手。
苍枫的脸涨得通红。
他攥紧拳头，体内却一丝源力的动静都没有。
“苍林！
怎么跟你枫哥说话呢？”
熟悉的声音带着戏谑从后方飘来。
苍枫后背一僵。
苍烈穿着一身银边黑袍，腰间和田玉坠轻晃，锻体八段的源力在周身形成淡淡的墨绿气旋，威压隐现。
他踱步上前，并不粗壮的手带着源力重重拍在苍枫肩上——力道沉如磐石，压得苍枫膝盖一弯！
“枫弟，来，”苍烈不由分说，拽着他的胳膊就插到队伍最前，“哥哥让你先领！”
他朝柜台厉喝：“药童！
给枫弟拿最好的药！
敢磨蹭，老子拆了你这破地方！”
看见苍烈的恐吓，药童吓得一哆嗦，慌忙转身，从角落药箱底层摸出个破布包，战战兢兢递来。
苍枫打开一看。
里面是一团黑漆漆、烂泥般的药渣，散发着刺鼻恶臭！
“你！”
热血首冲脑门！
苍枫想也不想，抓起药渣狠狠砸向苍烈面门！
苍烈只是脑袋微偏，就轻松躲过丢来的要债。
原本带着阴险笑容的脸色瞬间阴鸷如冰！
“嫌差？”
他抬腿，锻体八段的力道轰然爆发！
砰！
苍枫如断线风筝被踹飞，后背狠狠撞上药架！
瓶罐噼里啪啦碎裂！
药香混着粉尘弥漫！
“苍家这些年喂你和你那死鬼爹的资源，够养一支卫队了！”
苍烈踏前一步，墨绿源力如潮水般压来，将苍枫死死按在倒塌的药架中。
“结果呢？
养出个七年不进一步的超级废物！
你他妈还有脸来领药？！”
周围死寂，目光满是幸灾乐祸。
苍枫嘴角溢血，不顾剧痛，挣扎爬起，野兽般低吼着再次扑向苍烈！
打不过！
但辱不及父母！
看着冲来的身影，苍烈狞笑，拳头蓄满源力，首轰苍枫心口！
这一拳，足以让他躺上数月！
“苍烈！”
清叱如裂帛！
一道月白身影倏然挡在苍枫身前，素手轻抬，稳稳架住苍烈狂暴的拳头！
一股强横的源力无声荡漾，瞬间冲散了墨绿气旋！
空气都微微凝滞。
看清楚来人，苍烈威压顿时消失，触电般缩回拳头，嘴角抽搐：“雪妹…我…我跟枫弟闹着玩……闹着玩？”
苍雪转过身，轻抚苍枫身上的伤。
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袖传来，带着安抚的力量。
随后他缓缓回头，眸光如冰刃，扫过围观人群，最后停留在苍烈的身上：“你要是觉得手痒，我来和你练一练。”
她顿了顿，声音更冷，“还有你们！”
目光所及，人群瞬间作鸟兽散。
苍烈脸色青白交加，本想放点狠话，刚到嘴边，就对上苍雪的眸子，他不自觉的咽了一下口水，将狠话重新吞回肚中，最终只是重重哼了一声，便拂袖而去。
人群散尽，苍雪脸上的寒冰瞬间消融，化作无尽温柔：“苍枫哥哥，伤得重吗？”
苍枫摆摆手，声音沙哑：“没事，习惯了。”
见他无大碍，苍雪悬着的心才落下，嗔怪道：“不是说了，苍烈再找你麻烦，立刻来寻我！”
“好，好，下次一定。”
苍枫无奈摇头，转向柜台后瑟缩的药童，“现在总能把药给我了吧？”
药堂里的药童缩在柜台后面，他偷瞄了一眼苍雪，声音细若蚊呐：“枫哥……大长老下令，以后不给你发灵药了。”
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指尖触到冰冷的铜锁，寒意首透心底。
苍枫喉结滚动，看着药童惊惧的眼神，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叹：“……知道了。”
随后便转身走出药堂。
阳光刺目，热浪裹身，老树的影子在地上疯狂扭动，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苍雪瞥了一眼药童，随后快步跟上，静静的跟在他后面。
走出一段，才轻声道：“枫哥，我这有瓶培元丹，你……”苍枫停步，背对着她。
风掀起旧衣下摆，后颈一片冰凉：“不用了，雪儿。”
“可是——我没事。”
苍枫声音低沉，紧攥的拳缝中，渗出丝丝殷红，“只是……有点累。”
“苍枫哥哥，”少女嗓音清澈，带着抚慰人心的暖意，“你曾对我说，最深的谷底，往往藏着最璀璨的星光。”
“呵呵，星光？”
苍枫自嘲一笑，意兴萧索，“你看我如今，七年刻苦修炼未得寸进，可有一分星光？”
望着他颓唐的背影，苍雪纤细的眉微微蹙起，语气无比认真：“苍枫哥哥，我虽不知你为什么会没法修炼，但雪儿相信！
你定能重新站起！
取回属于你的荣耀与尊严！”
她顿了顿，白皙脸颊飞起淡淡红霞，声音却更坚定：“爷爷说过，你是最棒的！
雪儿……想见见那个意气风发的苍枫哥哥！”
喉咙像被滚烫的棉花堵住，最终化作一声轻叹。
少年干涩地笑了笑，避开少女灼灼的目光，“雪儿，我先回了。”
他迈步离开，背影孤寂，仿佛与这世界格格不入。
苍雪站在原地，望着那融入阳光却显得无比萧索的身影，贝齿轻咬下唇，终是快步追了上去，与他并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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