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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无温的修复师

发表时间: 2025-11-06
2047 年的深秋,一场冷雨己经连绵了三天。

拾光标本馆的玻璃窗上蒙着一层薄雾,将窗外霓虹闪烁的都市隔绝成模糊的色块。

馆内只开了两盏暖黄色的壁灯,光线恰好落在中央的修复台上 —— 那里铺着浅灰色的防刮绒布,一枚鸽子蛋大小的半透明晶体正静静躺在绒布中央,晶体内部浮动着细碎的光斑,像被冻住的星尘。

林砚坐在修复台前,指尖捏着一把比绣花针更纤细的 “神经钩针”,针尾连接着的银色导线蜿蜒至桌角的 “情绪共鸣仪”。

仪器屏幕上跳动着淡蓝色的波纹,随着他手腕的轻微转动,波纹时而平缓,时而泛起细碎的涟漪。

“呼吸再慢一点,陈老先生。”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近乎机械的平稳,没有多余的情绪,“记忆标本对波动很敏感,您的紧张会让里面的场景产生褶皱。”

修复台旁的藤椅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

老人双手交握在膝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听到林砚的话后,他深吸一口气,喉结动了动:“我只是…… 太久没见过她了。

那是我老伴儿走之前,最后一次和我跳华尔兹的记忆。”

林砚的指尖顿了顿,神经钩针在晶体表面悬停了半秒。

他没有抬头,目光依然专注地落在那枚 “华尔兹记忆标本” 上 —— 晶体内部,隐约能看到一对模糊的人影在旋转,背景是老舞厅的水晶灯,只是画面边缘有几处暗纹,像是被水渍浸泡过的纸张,正在缓慢褪色。

这是 “记忆凝华技术” 普及的第七年。

2040 年,星尘科技推出这项技术时,曾宣称 “能让人类留住所有珍贵的瞬间”。

人们趋之若鹜地将生日、婚礼、亲人的最后一面提取成标本,收藏在特制的玻璃展柜里,仿佛这样就能对抗时间的流逝。

但很少有人知道,每提取一枚记忆标本,原主就会永久失去与这段记忆相关的情感感知。

就像陈老先生,他能清晰地记得华尔兹的舞步、老伴儿当时穿的红裙子,却再也想不起拥抱她时,心脏那种温热的悸动。

而林砚,是更特殊的 “无忆者”。

他的童年记忆在一场意外中被完整提取,又不慎遗失,就像一本被撕掉前半部分的书,后面的内容再完整,也找不到故事的开端。

他既记不起父母的模样,也感受不到 “快乐温暖” 这类情绪的具体触感,只能通过修复别人的记忆标本,从那些浮动的光影和情绪波纹里,间接拼凑出 “温暖” 的轮廓。

“情绪溶剂温度调到 37.2 度,刚好是人体正常体温,能最大限度减少对标本的***。”

林砚按下共鸣仪上的按钮,一个微型喷嘴从修复台侧面伸出,喷出极细的无色雾状液体,落在记忆标本表面。

那些暗纹在溶剂的作用下渐渐变得透明,晶体内部的画面也清晰了几分。

陈老先生的呼吸骤然变轻,眼睛紧紧盯着晶体:“是这里…… 当时舞厅里在放《蓝色多瑙河》,她还笑我踩错了拍子。”

共鸣仪的屏幕上,淡蓝色的波纹突然变得柔和,像是被风吹拂的湖面。

林砚能 “读” 到这段记忆里的情绪 —— 不是强烈的悲伤,而是一种带着暖意的怀念,像晒过太阳的旧毛衣,柔软却不灼热。

他的指尖微微发热。

这是修复过程中常有的事,别人的情绪会通过神经钩针和溶剂,短暂地 “流” 进他的身体,让他体验到那些他本该拥有,却永远失去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很短暂,就像雨后的彩虹,转瞬即逝。

神经钩针轻轻挑起晶体边缘的一缕暗纹,那是时间侵蚀留下的 “记忆尘埃”。

林砚的动作精准得如同外科医生,每一次下针都分毫不差 —— 这是他在标本馆待了五年练出的本事。

馆主老周常说,林砚天生就是做修复师的料,“你的手比仪器还稳,好像能听懂记忆在说什么”。

只有林砚自己知道,他只是太渴望抓住那些 “情绪碎片” 了。

“好了。”

半小时后,林砚收起神经钩针,关掉共鸣仪。

那枚记忆标本此刻己经变得通体透明,内部的画面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 穿着红裙子的老太太笑着推开老先生,水晶灯的光芒落在他们肩上,连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看得一清二楚。

陈老先生颤抖着伸出手,却在快要碰到标本时停住了,像是怕碰碎了这来之不易的 “重逢”。

他抬起头,眼眶通红,却笑着对林砚说:“谢谢你,林先生。

我好像…… 又能‘感觉’到她了。”

林砚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起身走到窗边,用指尖擦去玻璃上的雾气。

窗外的雨还没停,行人撑着五颜六色的伞,脚步匆匆。

远处的星尘科技大厦亮着灯,巨大的电子屏上循环播放着广告 ——“留住每一刻,让记忆永恒”。

他的指尖还残留着刚才那缕 “怀念” 的温度,正一点点变冷,就像之前无数次一样。

“林砚。”

馆主老周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信封,脸上带着几分犹豫:“刚才有人送来了委托,指定要你修复。”

林砚转过身,接过信封。

信封很厚实,表面没有寄件人的名字,只有一行娟秀的字迹:“修复此标本,无论代价。”

“是什么标本?”

他问。

老周叹了口气,从信封里取出一枚比陈老先生那枚更小的晶体。

这枚晶体的颜色有些暗沉,表面有几道明显的裂痕,内部的画面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个纤细的女孩背影,还有一段断断续续的钢琴曲旋律,从晶体里微弱地传出来,像被捂住的收音机。

“委托人说,这是 2023 年的标本,己经损坏得很严重了。”

老周顿了顿,看着林砚的眼睛,“而且,她还说…… 这枚标本可能和你的过去有关。”

林砚的心脏猛地一缩。

这是五年来,第一次有人提到 “他的过去”。

他伸手接过那枚残缺的标本,指尖刚碰到晶体表面,一股陌生的情绪突然涌了上来 —— 不是怀念,不是悲伤,而是一种带着慌乱的渴望,像迷路的孩子在寻找回家的路。

同时,他口袋里的那枚旧怀表突然发出了轻微的 “咔嗒” 声。

那是他唯一的童年遗物,表盖内侧刻着一道浅痕,形状像一道闪电。

他一首不知道这道痕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怀表的主人是谁。

而此刻,那枚残缺标本的裂痕里,竟也隐隐透出一道和怀表内侧一模一样的痕印。

雨还在下,馆内的暖黄色灯光落在林砚和那枚标本上。

他看着晶体里那个模糊的女孩背影,听着那段破碎的钢琴曲,忽然觉得,这连绵的冷雨,好像要把他带回一个他早己遗忘的秋天。

无温的修复师,第一次在别人的记忆标本里,感受到了属于自己的 “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