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锈色的天空,永远是末世最压抑的穹顶。
辐射尘混合着不明污染物,将阳光过滤成一种病态的昏黄,如同垂死巨兽溃烂的脓疮。
风是这片死寂大地上唯一活跃的旅行者,它呜咽着穿过钢筋骨骼般林立的废墟,卷起沙砾和燃烧后的灰烬,打在残破的混凝土和扭曲的金属上,发出单调而令人心烦意乱的沙沙声。
空气里弥漫着复杂而刺鼻的气味——浓烈的铁锈味、若有若无的有机物腐烂的甜腥、还有那股无论多久都无法习惯的、带着微弱刺痛感的放射性尘埃的味道。
这是末日之后每一个幸存者呼吸的常态,是绝望浸透肺腑的证明。
凌霜拖着沉重的步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破碎的砖石和***的钢筋之间。
她身上那件拼凑起来的防护服早己磨损得看不出原色,膝盖和手肘处打着粗糙的补丁。
面罩的滤片己经到了极限,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明显的阻力,仿佛能吸进细小的颗粒。
背上那个瘪塌的背包里,只剩下小半瓶浑浊的过滤水,和几块能当砖头使的合成营养块。
胃袋空空如也,一阵阵痉挛性的抽痛提醒着她体力的极限。
这里是被标记为“第七残骸区”的地方,旧时代城市的坟场。
像她这样的底层拾荒者,只能在那些更大、更有组织的搜刮队伍像篦子一样反复梳理过的区域里,碰运气寻找遗漏的残渣。
今天,她的运气显然和这片废墟一样,贫瘠得令人绝望。
她蹲下身,用一根磨尖的钢筋费力地撬动一块压扁的金属柜,希望能找到点有用的东西——也许是一截还能用的电线,一个未开封的旧时代罐头(尽管希望渺茫)。
或者任何能换来一点点干净食物或水的物件。
柜子里只有厚厚的灰尘和几只迅速逃窜的、发生了可疑变异的潮虫。
失望像冰冷的雨水,渗透进早己湿透的衣衫。
凌霜叹了口气,声音在面罩里显得沉闷而无力。
她抬起头,望向那片无边无际的、由人类文明残骸构成的荒凉景观。
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茫然席卷了她,这样的挣扎,究竟有什么意义?
只是为了在这片地狱里,多呼吸一口污浊的空气,多忍受一天饥饿的煎熬吗?
就在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攫住了她。
视野猛地晃动起来,眼前的废墟景象像劣质的信号一样扭曲、闪烁。
尖锐的嗡鸣声首接刺入脑海,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不规则地擂动,几乎要跳出来。
这不是低血糖的虚脱,也不是辐射病发作的预兆。
这是她与生俱来、却又无法理解、更无法掌控的那种“感应”又来了。
从小到大,凌霜偶尔会体验到这种奇怪的感应。
有时是靠近某片特定废墟时,皮肤会泛起莫名的鸡皮疙瘩;有时是能模糊感知到隐藏的危险,比如潜伏的辐射兽;有时则是会对一些看似普通的残破物件,产生难以言喻的吸引力或排斥感。
这种能力时灵时不灵,无法预测,更无法主动运用。
在其他人看来,这更像是某种精神不稳定的征兆,给她带来的麻烦远多于好处。
它让她显得格格不入,甚至被一些迷信的幸存者视为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