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多妨，梦难长

大雪的日子，陆珂买了一张戏票，随着人群进了戏园。在此之前他从没看过戏，

今儿是第一次。望着台上唱戏唱的熠熠生辉的角，陆珂胸腔里渐渐出现不知名的鼓动。

一曲唱罢，角下了台，妆也没卸径直朝他而来，浓妆之下是一张明艳动人的小脸。他见过，

昨天他们一起喝的酩酊大醉，二人醉酒同床共枕了一夜。“陆珂，今天的戏，我只为你唱。

”角张嘴，清婉的声音溢出，流进在场下的每一个观众耳朵里。空灵的戏声起，婉转动人。

唱的是汤显祖的《牡丹亭》。“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呐。”1. 雪中奇遇民国初年。

明明才入冬，天就下起了小雪。陆珂今天起的早，路上只有零星几个路人。

他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喃喃道，“下的真早啊。”回头，他又看见了那个女人。朱红旗袍，

黑发浅眸。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两天总是在街上看见她盯着自己看上半天。

他终于忍不住了，出声询问她：“小姐我们认识吗？”穿着单薄的女人站在风雪中缓缓抬头，

走近了陆珂这时才看见她的眼里蓄满了泪水，声音也似人一般柔弱，

听的人怜爱不已：“公子，烦请问双胜戏班怎么走？”公子？现在新时代很少听见这种称呼，

在家里下人们喊他少爷，在外面也都是同学、先生。这个女人倒是有趣，他忍住疑问，

耐心给她指路。“哦，往右拐然后笔直走一段就到了。

”可回头看见女人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陆珂挠挠头继续道，“小姐还有事吗？

”女人面露难色，娇柔道：“我不识路，方便的话可否请公子带带路？”“好。

”陆珂简直是被她柔弱惹人怜的样子迷住，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二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很快就到了戏班。门是关着的。“看来，来的太早了。”陆珂干笑两声，化解尴尬。

女人依旧低着眉眼不作答。陆珂又挠挠脑袋：“小姐，路已经带到，如果没其他的事情，

那我就先回了。”说罢不等女人应答，陆珂便已快步离开。女人站在戏班的大门前，

目送陆珂脚步匆匆地离开。直到陆珂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她才转身推开木门。

门似乎年久失修，轴承转动的吱呀作响，伴着声响女人瞧见院里坐着一个人。华服伴身，

青丝长泄。初冬的季节，院里却是常青一片。莘媛走近那人身边，轻声道：“师兄，

我回来了。”2. 戏班重逢陆珂没有想到会再次见到莘媛。刚从学校下课，

他约着同学预备去西街的学生服饰店给自己置办一身新的校服。甫踏出校门口，

众人便被街边一袭朱红旗袍的莘媛吸住眼球。她今天披了件白裘毛披肩，朱白相称，

明眸善睐，引得不少路人目光。莘媛瞧见陆珂出来，脸上多了份笑容，她走近陆珂，

细声道：“上次，多谢公子了。”见此场景，旁边的同学小声揶揄陆珂道：“公子?陆珂，

你艳福不浅啊。”陆珂斥道：“别胡说。”随后把他往身后一拨，挡住他的视线，

“小姐客气了，陆某应该做的。”莘媛又笑了笑。真好看，陆珂想。

“以后陆公子若是有空便常来看看我的戏吧。”女人走前给他留了张字条，双胜戏班。莘媛。

身后的同学看见他手中的字条，喃喃道：“莘媛？这不是，

昨天晓雨看的话本子里的女主角吗？”是了。昨天那个话本子里的公主。“可惜了，

那么美的角，最后落得一个被驸马抛弃的下场。唉，可惜呀可惜，

像驸马那种负心汉就该落得一个永世不能翻身的下场！呸，和陈世美没什么区别。

”时筝好似十分痛恨驸马，一连串的骂了不少词。陆珂莫名觉得烦躁压抑，

好似是自己被骂了。他看着手掌心里娟秀字迹的字条，愣愣出神，

脑海里不自觉浮现莘媛穿上戏服，被驸马抛弃后无助的模样。心中木木地疼。“下雪了！

”时筝突然大喊。陆珂抬头望向天空，的确飘洒了毛毛小雪，渐渐迷蒙住他的双眼。

今年的雪好像特别多。3. 情迷戏台陆珂总是想着那个叫莘媛的女人。她的一颦一笑，

一举一动。有时候就连上课他都会出神。时筝将陆珂这副模样看在眼里。

问：“你莫不是……喜欢人家吧。”陆珂回过神来，狠狠瞪他一眼，作势要打他：“去去去，

别烦我。”“哟，害羞了啊！大哥饶命，我走，我这就走。”看着时筝灰溜溜地跑了，

陆珂这才放下手来。从抽屉里拿出那张字条。双胜戏班，莘媛。规规整整的字迹，

却不是楷书，反倒有些像行书。他打听过了，今日是双胜戏班的休置日，没有戏。

也不知今日是否能遇见她。拿上雨伞，陆珂就出了门。时筝在门外并未走远，

瞧见大晴天的日头下，陆珂拿了把油纸伞出门，他不免奇怪问：“你上哪去啊？

带把伞是干什么！”陆珂没有回头，脚下的步伐是快似弓箭。双胜戏班不大，

但在平城却很是有名。戏班是一年前才搬来平城，刚开业那会，班主那是自掏腰包请客看戏。

戏班人不多，胜在精，戏好。渐渐地，这戏班的名声也就做起来了。

时筝就蹭过不少次免费的戏看，每回回来都要讲给陆珂听，说那角唱的多好多好，

那班主挥手大气，就算是免费来听的客也是一桌一壶上好的茶，一盏名贵点心。不过据说，

双胜戏班的班主是个断袖。见过他的人都可惜，可惜了那一副好皮囊。他本不喜欢听戏，

这些他都不关心，往日听时筝讲起的时候只觉得头疼，今日却有些懊悔，

早知道该多了解一下这戏，也好和人家有的聊。到双胜戏班的时候，大门没有关，他推开门，

陈旧的木门吱呀一声。院内正中心就是戏台，一眼就能看见台上练的认真的莘媛。

陆珂不懂戏，看不出唱的什么。又下雪了。他撑开伞，静静站在台下看着她，

明明这不过是第三次见面，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不过，好像每每遇见她都下雪了。

“看得懂吗？”身后冷不丁出现男人清冷的声音，吓得陆珂一激灵。他回头，

见离自己五尺处立着一位青衣长衫的男人。男人相貌艳绝，一双狭长丹凤眼里充斥着敌意。

陆珂惊觉，这应该就是时筝嘴里说的班主了，果然样貌不凡，只可惜……陆珂眼神向下，

暗自叹息。梁云笙察觉他意义不明的视线，立即出声打断他：“今日戏班休置，无戏可听，

还请公子回吧。”说罢，拱手向陆珂作揖。下逐客令了这是。陆珂不以为然，

学着他的模样也向他作揖，说：“是莘小姐请我来的，我不多待，看一会便走。

”他对梁云笙的敌意视而不见，虽不明白这敌意从何而来，

但在休置日硬闯戏班的确是他的不对。梁云笙紧紧盯着他，似要盯出洞来。良久后，

他才开口道：“若是师妹邀请，那么在下不多叨扰，告辞。”他施施然离去，

留下陆珂在原地摸不着头脑。这班主甚是奇怪。4. 雪夜共饮莘媛练了很久才看到陆珂，

他的伞上积了一层薄雪。“陆公子。”莘媛站在戏台上朝着他盈盈一拜。因着是练戏，

莘媛并没有穿戏服，腊月里小脸练得通红，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陆珂收起伞爬上台，

递给她一方手帕：“莘小姐擦擦吧，切莫着凉了。”莘媛没有推辞，笑着接受了。

边擦拭额头上的汗珠边打趣他道：“陆公子是不是对姑娘们都这样？”“没有！

”陆珂想也没想就回答了，然后觉得又有些唐突，补充道：“莘小姐是第一个……”“哈哈。

”莘媛用手帕半掩着唇，笑出了声。陆珂看着她连眉眼都笑弯了，不禁红了脸。

雪下的越来越大。莘媛走到戏台边缘，寻一处干净地方，拍去积雪坐了下去。

她一手撑在身侧，扭头看陆珂，问：“今日没戏，公子怎么想着来看了？

”莘媛双眼望进陆珂眼里，急切地想得到答案。戏台边的女人脸颊还留存着刚刚的红晕，

娇俏的表情逼得陆珂一时间胡言乱语。“我……我想着今天可能会下雪，然后莘小姐你可能，

可能没带伞……”莘媛不等他说完，嗤笑：“陆公子想我了直说便是，

弯弯绕绕倒一点也不像个男人。”“今天天气正好，我们去喝一杯吧。”不等陆珂反应过来，

莘媛便跳下戏台冲进了雪幕里，回头对着他喊：“走呀！”眼看着雪越下越大，

淋着莘媛一身。陆珂站在原地急声喊道：“莘小姐！伞！”“下雪而已！

”莘媛在风雪中一回眸，陆珂伞也没拿，快步跟上她一道出了门。小院又恢复了平静。

梁云笙从戏台后走出，拾起地上的油纸伞，拍去上面的雪，喃喃道：“这么任性，

怎么嫁的出去啊。”5. 醉意缠绵二人随意找了个酒楼坐下，莘媛点了几盏招牌菜，

又要了两瓶西洋酒。陆珂环视一周，这酒楼他不常来，但也听说过这里的酒种类繁多，

且名贵。他简单拍去身上的雪，找起话题问：“莘小姐不是本地人吧？。

”莘媛没有急着回答，给自己满上一杯酒后说：“以前也来过。这里变化挺大。”“的确，

清政府一倒，什么都变了。”陆珂说话的这段时间，莘媛已经喝两杯了。他还想再问点什么，

但却不知道该问什么。只不过见过两次面的人，什么都不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