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教学楼弯曲的玻璃廊道洒下来，在崭新的地面上斑驳成块。
沈苡棠抱着厚厚一沓教材，低头踢了一下脚边的落叶，然后冷不丁地抬头，正撞上了一个纤细的身影。
“慢点——你是来和书过不去的吗？”
林韫之的声音清朗，带着一贯的温吞笑意。
他正一只手撑在栏杆上，一只手从她怀里接过那本差点滑落的《概率论》。
沈苡棠立刻故作镇定地一笑，煞有介事地拍落肩头假想的灰尘：“可惜了，你要是早两分钟过来，就能目睹我量子级别的平衡感。”
“嗯？
你是说差点摔成薛定谔的猫？”
林韫之平静地调侃，眉间温和的褶子藏了点笑意。
她被噎了一下，干脆大方点了点头：“对啊，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以后物理实验可以考虑让我表演一场现场坍缩。”
刚刚才在咖啡馆告别何珂然，随即被林韫之“巡逻式”地逮到，沈苡棠暗觉自己这大都市的新生活节奏简首让人猝不及防。
两人沿着教学楼前的青石小路并肩而行，树影在脚下飘移。
早秋的风带着些浮夸的清凉，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校园里人来人往，青春张扬，像素未磨皮的滤镜，一切都鲜活得有些刺眼。
“你搬宿舍还顺利吗？”
林韫之问，语气中有种不动声色的关切。
“还行，就是箱子差点比我本人重。”
沈苡棠松了口气，忍不住自嘲：“我怀疑下次我要是再多买两双鞋，可能就得挨着箱子一起被安检拦下。”
林韫之笑了，下颌线弧度柔和。
他走在沈苡棠外侧，清晰可见的护犊子习惯，像小时候放学路上总会护着她走在车道里面那样，无论她穿着多么“杀马特”的发型，都能沉默站在一边——替她挡住世间风雨的样子。
“新室友还适应吗？
听说何珂然是你同组的？”
“是，英勇女战士。”
说到这里，沈苡棠眨了眨眼，嘴角坏笑，“关键是她能喊五分钟点外卖都不带重样，外卖一到，宿舍瞬间变考古现场。”
“那你可得提前缴保护费，万一她哪天半夜馋了你的泡面——”林韫之假意斜她一眼，神色认真又带点玩笑。
两人一路打打闹闹，不知怎么就绕进了图书馆后的小花园。
那里藏着一排矮松，正好能屏开人潮。
阳光透过枝桠间隙斑驳地洒下来，沈苡棠的额前刘海染了一点金。
他们并肩站在矮松前，头顶有喜鹊扑棱棱地飞过去。
林韫之突然俯身，仔细替她理了理肩上的包带。
动作很自然，就像修正错题本上一道歪掉的斜线。
“你还和以前一样。”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缓。
沈苡棠没听明白，下意识反问：“哪一样？”
“爱逞强，也爱倔。
可其实……不用什么都自己扛着。”
他顿了顿，仿佛斟酌措辞，“你可以把难念的经，分半本给我抄。”
她愣了愣，忽然觉得胸口有点微微发热。
“那你放心，你要是碰上什么疑难杂症——比如选咖啡还是选奶茶，也可以请我帮你抛硬币。”
她很快找回幽默，努力把气氛引向云淡风轻。
可这“抛硬币”三个字出口，才发现，好像大事小情，韫之总是她那个理所当然的选项。
林韫之不由自主笑起来，笑纹爬到眼尾，“但如果投硬币两面都是你喜欢的，怎么办？”
“那就……全都要！”
沈苡棠果断抢答，随即扮了个鬼脸，还自带音效。
两人对视一秒，各自憋不住，笑声在花园里绕开一串青藤。
风静静地吹着。
林韫之微微低头，那张平日里沉稳内敛的脸上多了一点记忆里的柔和。
他稍微挪了挪，像要靠得更近，又好像被什么拦住——指间摩挲着她的课本，脸上带着认真又忍让的神色。
彼时的沈苡棠，心头却猛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情绪。
以前他也是这样，把她的书从水坑里捞出来、把她放学路上因为贪吃摊边糖葫芦错过的公交停在巷口，多年以来，不知疲倦地为她收拾每一次意外和失误。
也不知为何，今天她才突然注意到，身边的这个人己不再是小学时那个任劳任怨的小男孩。
“诶，林韫之，”她忽然莫名认真地叫他名字，眼睛里藏着一点欲言又止的东西，“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现在好像在电视剧里演青春偶像剧的第一集？”
“那照例是不是该有主角情节——比如我正准备表白，却被教务老师抓走补选修？”
林韫之难得有些局促，低低笑了一声，“那我应该做什么？”
“你就等着我回来呗。”
沈苡棠咧嘴一笑，轻飘飘把气氛从临近暧昧拉回生活流。
气氛缓解下来，两人站在花园角落，一时间都不说话。
矮松后，忽然窜出一只发福的橘猫，踱步间像主宰着这所大学的小霸王。
沈苡棠指挥它，“瞧，这才是本校真正的老大。”
林韫之顺势问：“你想成为它那样的存在吗？
刀枪不入，还能横着走。”
“有你罩着，何惧道上风雨！”
沈苡棠边说边猝不及防地挽住了他的胳膊，笑里藏着某种笃定，“不过你放心，我准备明天就培养出和何珂然、夏臻瑜的革命友谊，未来要干票大的。”
“那你要小心，夏臻瑜可不是好对付的。”
林韫之话音一转，提到了这个即将在选修课碰面的“对手”。
沈苡棠嘟了嘟嘴：“是啊，听说她一心单挑院系竞赛第一，根本不给人留活路。
不过，哪有那么多死敌？
说不定她以后还会和我结拜。”
两人说笑着出了花园，天色己晚，晚霞撑开一片薄暮。
林韫之停下脚步，看着沈苡棠，神色温和又有种笃定：“无论以后你遇到什么难关，都记得，回头还有我。”
沈苡棠没吭声，只是亮亮地一笑，将答复藏在眸子深处。
晚自习***隐约响起，风把他们的影子拉长在青石路上，一步步融进了都市夜色，前路如同金橙色的灯火，只要有人陪着，便不会惧怕风雨。
而在下一个转角，有新的故事，己在悄然酝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