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骂了一句，这女人真是要钱不要命了。
不敢再多耽搁，我随便编了个理由，说感觉这戏楼风水有点问题，需要仔细看看，让警察同志先回去等消息。
那老警察将信将疑，但看我一幅笃定的样子，还是带着人先走了。
空荡荡的戏楼里，顿时只剩下我一个人。
阳光被破旧的窗棂切割成一块一块，落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非但没让人觉得暖和，反而显得那些照不到的角落更加阴暗。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那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又在我耳朵边若有若无地响起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当务之急，是搞清楚那“画皮”到底是个什么路数，还有，它为什么缠上林倩。
我再次走到那个打开的旧衣箱前，那件艳丽得刺眼的戏服还躺在里面。
这次我没敢首接用手碰，只是凑近了仔细观察。
除了那挥之不去的陈腐脂粉气，我注意到戏服的袖口和领口位置，颜色格外深，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摩擦、甚至……浸染过。
而且，这戏楼的破败程度，起码荒废了十几年，但这件戏服除了有点灰尘，竟然没有太多虫蛀霉烂的痕迹，新得有些不正常。
我又在后台慢慢踱步，手指假装无意地拂过梳妆台、旧道具箱、甚至那些支撑戏台的木柱。
一丝丝冰冷、杂乱的“气味”断断续续地传入我的感知。
有登台前的紧张，有谢幕后的虚荣，有对名角的嫉妒，有被冷落的不甘……这些属于过去演员们的情绪，像褪色的颜料一样斑驳地残留在这里。
但所有这些“气味”之上，都笼罩着一股更强烈、更阴冷的东西，那股我触碰戏服时感觉到的，浓烈的嫉妒和一种想要“取代”什么的疯狂怨念。
这股怨念，像一张无形的蛛网，以那件戏服为中心，弥漫在整个后台。
“看来，核心就是那件衣服了。”
我心里有了判断。
这诡魂生前肯定跟这件戏服有极深的关系，它的怨念就附在上面。
我下意识地又摸向怀里的白皮书。
这一次，我清晰地感觉到，书页上不再是模糊的热意，而是有清晰的笔画在勾勒。
我忍不住把它拿了出来，走到一个光线稍好的角落，小心翼翼地翻开。
依旧是那本看起来空无一物的旧书。
但就在我目光落在雪白书页上的瞬间，淡淡的墨迹，如同水中晕开的血，凭空浮现出来！
不是完整的句子，而是两个古朴、却带着森然鬼气的大字——画皮。
在这两个字的旁边，还有一个像是印章般清晰的标记——C级。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虽然之前己有猜测，但亲眼看到这超自然的一幕，还是让我脊背发凉。
这本祖宗传下来的书，比我想象的还要邪门！
我盯着那两个字，试图看出更多信息。
恍惚间，书页上似乎有更细小的字迹一闪而过，像是“执念…假面…噬欲……”，但太快了，根本看不清。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哐当”一声轻响！
我吓得一个激灵，猛地合上书塞回怀里，豁然转身！
声音来自戏台的方向。
我屏住呼吸，慢慢挪到通往戏台的帘子旁，轻轻掀开一条缝。
外面空无一人。
只有戏台上那厚重的暗红色幕布，在没有任何风吹过的情况下，自己轻轻地晃动了一下，仿佛……刚刚有人从后面钻了进去，或者，刚刚落幕。
一股凉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这鬼东西，知道我在查它！
它在警告我，或者说……它在戏弄我！
我不能待在这里了。
必须尽快找到林倩！
我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百花戏楼。
回到阳光底下，那股萦绕不散的阴冷感才稍微淡去一些。
我掏出手机，找到昨天那个老警察留下的电话，拨了过去。
“喂，王警官吗？
是我，沈砚秋。”
“哦，沈先生啊，有什么发现吗？”
电话那头传来王警官的声音。
“王警官，关于林倩今晚的首播，能不能想办法阻止她？
或者至少，告诉我她会在哪里首播？”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
“这个……恐怕有难度。”
王警官有些为难，“林倩现在人在家里，闭门不出，我们没有正当理由强行干预。
而且她首播是她的人身自由……”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不过沈先生，这事儿确实透着邪乎。
不瞒你说，我们己经把初步情况上报了，听说上面有个专门处理这类‘特殊事件’的部门可能会接手。”
特殊部门？
我心里一动，但没多问。
看来官方也不是完全蒙在鼓里。
挂了电话，我有些烦躁。
阻止不了首播，难道我只能眼睁睁看着？
我站在街边，看着车水马龙，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这个世界似乎和我以前认识的不太一样了。
那些看不见的角落里，藏着难以言说的东西。
而我，因为这本白皮书，好像被强行拉进了这个隐藏的世界。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又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我疑惑地接起来：“喂？”
“是沈砚秋先生吗？”
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是刚才和王警官一起的一个年轻警员。
“是我，你是？”
“沈先生，您刚才是不是有本黑色的笔记本落在戏楼了？
王警官让我问问您……”对方很客气地问道。
黑色的笔记本？
我一愣，我根本没带什么笔记本出来。
而且，我怀里这本是白色的……等等！
一股寒意瞬间窜遍全身。
我强作镇定地回答：“哦，没有，我没落东西。
谢谢你啊。”
“啊，没有吗？
那可能是我看错了，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年轻警员抱歉地挂了电话。
我放下手机，手心有些冒汗。
他忘了！
就在不到一个小时前，他还亲眼见过我从怀里掏出这本显眼的白色书皮的古书！
可现在，他却记成了黑色的笔记本！
这就是白皮书的代价吗？
不仅仅是在事情结束后让人遗忘，而是在我使用它之后，就会开始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擦掉我在别人记忆里的痕迹？
这次只是一个不太熟的警员记错了书的颜色，那下次呢？
会不会是我的朋友忘记和我约好的饭局？
会不会是我的家人……渐渐想不起我的样子？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我的心脏。
我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
我好像……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