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鬼故事之戏冤

民国十七年夏，华北大地硝烟弥漫，直奉军阀混战已持续数月。

名噪京城的"云家班"原本在天津卫演出，却因战火迫近，不得不仓促南迁。

班主云鹤鸣站在客栈窗前，望着街上慌乱的人群，眉头深锁。"班主，行李都已装车，

可以出发了。"武生李玉麟快步上楼禀报。他今日未着戏装，一身短打装扮更显英武，

只是眉宇间带着几分忧色。云鹤鸣转过身，

扫视着房间内忧心忡忡的戏班成员："这一路南下，前途未卜。我云鹤鸣在此立誓，

只要有我一口饭吃，就绝不会饿着大家。"花旦柳依依轻抚着怀中的琵琶，

柔声道："班主言重了。云家班就是我们大家的家，自然是同甘共苦。

"鼓师老赵叹了口气："只是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再回京城。

我那老母亲还住在城南...""赵师傅放心，"云鹤鸣安慰道，"我已经托人照看令堂，

等时局稳定，我们定会回来。"戏班三十余口人，分乘五辆马车，

在黄昏时分悄悄离开了天津卫。除了必要的行头道具，他们还带走了对故土的无限眷恋。

南下之路异常艰难。战乱频仍，盗匪横行，原本一个月的路程，走了近两个月还未到达江南。

这一日，车队行至湘西地界，但见群山连绵，道路崎岖。"班主，看这天色，

怕是要下大雨了。"李玉麟指着远处翻滚的乌云说道。云鹤鸣抬头望去，

只见黑压压的云层中不时闪过电光，狂风卷起砂石，打得车篷啪啪作响。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该如何是好？"柳依依担忧地问。李玉麟极目远眺，

忽然指着山腰间："班主，那里好像有座宅院！"众人循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果然在密林掩映间，隐约可见一角飞檐。"快去避雨！"云鹤鸣当机立断。

马车在泥泞的山路上艰难前行，越靠近那座宅院，越觉得诡异。山路两旁的古树形态怪异，

枝桠扭曲如鬼爪。更令人不安的是，整座山寂静得可怕，连一声鸟鸣都听不见。

终于来到宅院前，众人才看清这是一座废弃的戏楼。楼高三层，朱漆剥落，蛛网密布，

门楣上悬着一块破败的匾额，依稀可辨"同乐戏楼"四个烫金大字。

"这戏楼...好生气派。"老生周啸云仰头赞叹，"看这规制，当年定是红极一时。

"丑角赵小豆搓着手臂："就是阴森了些，你们不觉得冷吗？"确实，明明是盛夏时节，

戏楼周围却透着刺骨寒意。云鹤鸣沉吟片刻，叹气道："荒山野岭，别无选择。

大家将就一晚，明日一早便走。"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

戏楼内部比外观更加破败，但令人不解的是，虽久无人居，却异常洁净，不见落叶尘土。

"这地方有人打扫？"李玉麟疑惑地环顾四周。柳依依紧挨着云鹤鸣，小声道："鹤鸣，

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们。"云鹤鸣拍拍她的手："别自己吓自己。"众人卸下行装，

开始查看戏楼内部。这戏楼构造精巧，后台宽敞，戏台以上好楠木铺就，虽经岁月侵蚀，

仍可见当年华美。台前摆着数十张红木桌椅，整齐排列，仿佛随时准备迎接观众。

最引人注目的是戏台正上方悬着的一面巨大铜镜。镜面光洁如新，与周围的破败格格不入。

"班主，这镜子好生邪门。"李玉麟低声道，"我刚才走过去，镜中人影似乎慢了一拍。

"云鹤鸣抬头望去，正对上镜中自己的影像。不知为何，他心头一悸，

仿佛那镜中人并非自己，而是另一个长相相同的人。"莫要胡说，快些收拾。

"云鹤鸣强自镇定。后台的妆间里，柳依依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所有的化妆用品都摆放整齐，胭脂水粉一应俱全，而且都是新的。"这...这是谁准备的？

"她惊讶地问。云鹤鸣检查着妆台，在抽屉里发现了一本泛黄的戏单。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演出记录，最后一页的时间停留在民国七年。

"民国七年...二十年前..."云鹤鸣喃喃自语。夜幕降临，戏班众人简单用了干粮，

各自找地方安歇。云鹤鸣与柳依依宿在二楼一间较为完整的厢房。连日奔波劳顿，

云鹤鸣很快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缥缈的唱戏声将他惊醒。"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是《牡丹亭》的唱段，声音凄婉哀怨，

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云鹤鸣披衣起身，循声下楼。唱戏声来自戏台，他悄悄靠近，

只见台上空无一人，唯有那面铜镜在月光下泛着幽幽青光。唱戏声戛然而止。

云鹤鸣松了口气，转身欲回，却听身后又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云老板，既来了，

何不上台一叙？"云鹤鸣猛地回头，只见戏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位白发老翁。

老翁身着前清戏服，手持折扇，面容慈祥，眼神却深邃得令人不安。"阁下是？

"云鹤鸣心头一紧，拱手问道。老翁不答，反而细细打量着云鹤鸣："云家班第三任班主，

云鹤鸣。你师父云飞扬可还安好？"云鹤鸣心中一惊："阁下认识家师？

""何止认识..."老翁轻摇折扇，"二十年前，你师父曾在此连唱三天大戏，

那是何等的风光。"云鹤鸣想起师父生前从不提起湘西之行，心中疑窦丛生。

老翁继续说道："老朽乃此楼守夜人。云家班名满天下，老朽仰慕已久。今日有缘，

可否请贵班明日在此献演一出《白蛇传》？"云鹤鸣正要推辞，老翁又道："若肯赏脸，

老朽自有厚报。若不肯..."老翁笑容不变，眼中却闪过一丝寒光，

"只怕贵班明日...走不出这戏楼了。"云鹤鸣背脊发凉，心知遇上了邪祟，

只得硬着头皮应下。老翁满意地点点头，身影渐渐淡去，最后消失不见，

只留下一句飘忽的话："明日酉时开锣，切记...戏一旦开场，

必得唱完..."云鹤鸣怔在原地，冷汗浸湿了内衫。他快步回到厢房，推醒柳依依，

将方才的遭遇告诉她。"这...这可如何是好？"柳依依吓得脸色煞白。"是福不是祸，

是祸躲不过。"云鹤鸣长叹一声，"明日见机行事吧。"这一夜，戏班中无人安眠。

丑角赵小豆说听见有人在走廊来回踱步，鼓师老赵说他的鼓槌半夜自己响了起来。种种怪事，

让所有人都心生恐惧。次日清晨，云鹤鸣将昨夜之事告知众人，大家面面相觑，皆有惧色。

"班主，这地方邪门得很，咱们还是快走吧！"鼓师老周急道。云鹤鸣苦笑："若能走，

我岂会答应？"李玉麟不信邪，带着两个武生就要出门探路。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三人面色惨白地回来了。"班主...我们走不出去了！"李玉麟声音发颤，

"明明沿着山路往下走，转了几个弯却又回到了戏楼前！"众人闻言大惊，纷纷前去尝试，

果然无论如何都走不出戏楼百步之外，总会在原地打转。"鬼打墙..."老赵喃喃道，

"这是遇上鬼打墙了。"无奈之下，只得准备演出。奇怪的是，

戏箱中的行头道具仿佛被人精心整理过，不仅一应俱全，连胭脂水粉都是新备的。"班主，

你看！"柳依依指着妆台惊呼。妆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本泛黄的戏本，

封面上写着《白蛇传》，但细看之下，其中许多唱词、情节都与寻常版本不同。

李玉麟翻看几页，脸色发白："这...这戏本邪门，不能唱！你看这'水漫金山'一节，

写的都是些什么！"云鹤鸣接过戏本，只见那一页上用朱笔写着："水涌金山非虚言，

冤魂索命在眼前。若差一句半句，全班性命难保全。""事到如今，由不得我们了。

"云鹤鸣长叹一声。一整天，戏班众人都心神不宁。到了傍晚，天色渐暗，

戏楼内外不知何时挂起了红灯笼，将整个戏厅照得通红如血。酉时将至，

戏班众人正在后台化妆准备，忽然听见前厅传来嘈杂的人声。李玉麟悄悄掀开幕帘一角，

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台下不知何时已坐满了"观众"，男女老少，衣着各异，

有前清打扮的，有民国装束的，个个面色青白，神情呆滞，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班主...台下...台下坐满了...鬼！"李玉麟颤声道。锣鼓响起，大幕拉开。

戏班众人强忍着恐惧，开始演出。起初一切顺利，台下的"观众"静静地观看，

没有任何反应。但到了"水漫金山"一节，怪事开始发生。

扮演白娘子的柳依依唱到："怒涛汹涌漫金山，恨海难填誓不休..."时，

戏台四周竟真的涌出水来。初时只是薄薄一层，渐渐漫过脚踝，水中还带着河底的腥臭气味。

"班主...这水..."柳依依声音发颤，但仍坚持唱着。云鹤鸣在台侧看得分明，

那水中隐约有苍白的手臂浮动。他强自镇定，示意戏继续演下去。随着情节推进，

水越涨越高，已没过膝盖。更可怕的是，水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动，不时触碰演员的腿脚。

"救命...水里有东西抓我的脚！"扮演小青的花旦突然尖叫，但她很快捂住嘴，

继续唱下去，只是声音颤抖不已。戏至高潮，白娘子被法海镇压雷峰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