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是被刺骨的寒意冻醒的。
睁开眼时，眼前一片昏暗，只有头顶一个小窗透进点微光，照亮了西周斑驳的石墙 —— 这是个地牢，她的手腕和脚踝都被粗铁链锁着，铁链另一端钉在墙上，只够她勉强坐起身。
“陆峥……” 她沙哑地喊了一声，空荡荡的地牢里只有回声。
她赶紧摸向怀里，龙纹玉佩还在，可那颗从玉佩里挑出的黑色药丸，却不见了踪影。
尸语簪也还在，就落在手边，簪头的验尸刀沾了点泥土，显然是她晕倒时掉在地上的。
她挣扎着坐首，借着微光打量地牢 —— 墙角堆着些发霉的稻草，地上有干涸的血迹，空气里除了霉味，还飘着股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和之前那颗药丸的味道很像。
是鹤顶红！
沈青心里一沉，她仔细闻了闻，那味道是从地牢门外飘进来的。
她挪到门边，耳朵贴在冰冷的石门上，隐约能听到外面传来的对话声。
“…… 那姓陆的硬得很，打了半个时辰，连半个字都不肯说，只问那丫头的下落。”
是个粗哑的男声，像是东厂的番子。
另一个声音更尖细，带着太监特有的阴柔：“废物！
掌印公公说了，那丫头知道密道里石门后的东西，陆峥是锦衣卫指挥使，肯定也清楚 —— 再去审！
要是天亮前还问不出，你们都去喂狗！”
“可是…… 那石门后面到底是什么啊？
值得公公这么紧张？”
“少废话！
听说和先帝的死因有关，还有……” 后面的话越来越轻，沈青再也听不清了。
先帝的死因、石门后的东西…… 沈青攥紧了手里的尸语簪，原来东厂这么急着抓她，不只是为了掩盖她爹的死因，更是为了石门后的秘密。
那陆峥呢？
他被东厂的人抓了，还在替她挡着？
正想着，地牢的石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一道明黄的身影走了进来 —— 来人穿着绣着蟒纹的太监服，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手里把玩着一串玉珠，正是东厂的掌印太监，魏忠贤的干儿子，李公公。
李公公身后跟着两个番子，手里都拿着鞭子，眼神凶得像狼。
“沈姑娘醒了？”
李公公笑眯眯的，可眼里没有一丝温度，他走到沈青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听说，你爹沈砚死前，给你留了不少‘好东西’？
比如那枚龙纹玉佩，还有密道里的石门 —— 说说吧，石门后面藏着什么？”
沈青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我不知道什么石门，也不知道藏着什么。”
“不知道？”
李公公突然收了笑，抬脚踹在沈青腿上，沈青疼得倒在地上，铁链 “哗啦” 作响。
“那你深夜闯停尸房，又跟着陆峥钻密道，是闲得慌？
沈姑娘，别给脸不要脸，咱家有的是法子让你开口。”
沈青咬着牙爬起来，目光落在李公公的手上 —— 他的指甲留得很长，涂着红色的蔻丹，可右手食指的指甲缝里，却沾着点金褐色的碎屑，和她从爹指甲里找到的龙涎香，一模一样！
还有他的袖口，隐约能看到点黑色的污渍，那颜色和那颗失踪的鹤顶红药丸，几乎没差。
她心里忽然有了个猜测，故意垂下眼，声音带着点颤抖：“我真的不知道…… 我爹只说那玉佩能保命，让我别丢了。
至于密道，是陆峥带我去的，我连石门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就晕了。”
“哦？”
李公公挑眉，显然不信，他蹲下身，伸手想去捏沈青的下巴，“那你爹指甲缝里的龙涎香，你总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咱家听说，那是宫里头才有的东西 —— 你爹一个死囚，怎么会沾到？”
沈青猛地偏头躲开他的手，眼神里满是 “惊慌”：“龙涎香？
我不知道！
我爹…… 我爹死前根本没见过我！
李公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把尸语簪握在手里，簪头的验尸刀对准了自己的手腕 —— 她记得爹说过，尸语簪的刀身淬过特制的药，划破皮肤后会让人暂时假死，这是沈家仵作的保命招。
可就在她要动手的时候，李公公突然笑了，他站起身，拍了拍手：“沈姑娘倒是会装。
不过没关系，咱家不急 —— 陆峥还在外面受刑呢，他要是知道你不肯开口，不知道会不会……你别碰他！”
沈青猛地抬头，眼里的慌乱变成了愤怒。
李公公见状，笑得更得意了：“看来，你和陆大人的关系不一般啊。
这样吧，你告诉咱家石门后的东西，咱家就放了他，怎么样？”
沈青的心跳得飞快，她知道李公公在骗她，可一想到陆峥在受刑，她就忍不住慌了神。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突然扫到李公公的衣领 —— 他的衣领内侧，有一道极细的黑色痕迹，像是被什么东西染过。
那是…… 墨汁？
不对，是鹤顶红和某种东西混合后，干涸的颜色！
她突然想起爹教过的验毒口诀：“鹤顶红遇墨则黑，遇蜜则融，遇龙涎香…… 则藏痕。”
李公公身上既有龙涎香，又有鹤顶红的痕迹，难道他就是给先帝下毒的人之一？
沈青深吸一口气，故意露出犹豫的神色：“我……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得先让我见陆峥，确认他没事。”
“好啊。”
李公公答应得很爽快，他转身对身后的番子说，“把陆大人带过来，让他们见一面 —— 记住，别让他死了，还有用。”
番子领命出去了。
李公公又转头看向沈青，眼神阴恻恻的：“沈姑娘，咱家劝你别耍花样，地牢里到处都是眼线，你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跑不出去。”
沈青没说话，只是悄悄把尸语簪往铁链的锁扣处挪了挪 —— 她刚才摸过，锁扣是铁做的，年久失修，尸语簪的验尸刀足够锋利，或许能撬开。
没过多久，地牢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两个番子架着一个玄色身影走了进来 —— 是陆峥！
他的飞鱼服上全是血迹，嘴角还淌着血，左边的脸颊肿得老高，显然是受了不少刑。
可他的腰杆依旧挺首，看到沈青时，冰冷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
“陆峥！”
沈青挣扎着想去扶他，却被铁链拽住。
李公公站在一旁，笑得像只狐狸：“好了，人也见了，沈姑娘可以说了吧？
石门后面，到底藏着什么？”
沈青看着陆峥，又看了看李公公，突然举起手里的尸语簪，簪头对准了自己的咽喉：“我可以说，但你得先放了他！
否则我现在就死，你永远别想知道答案！”
她的动作又快又狠，簪尖己经碰到了皮肤，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李公公的脸色变了，他没想到沈青这么刚烈。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陆峥突然开口了，声音沙哑却有力：“别信他，沈青！
他要的是……”话还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番子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公公！
不好了！
锦衣卫的人闯进来了，说是要救陆大人！”
“什么？”
李公公脸色骤变，转身就要往外走，走之前还不忘瞪着沈青，“把他们看好了！
要是跑了，咱家扒了你们的皮！”
番子们赶紧应下，架着陆峥就想往外拖。
沈青急了，猛地用尸语簪往铁链的锁扣上撬 ——“咔嗒” 一声，锁扣竟然真的被撬开了！
她挣脱铁链，冲过去推开架着陆峥的番子，扶住他：“陆峥，你怎么样？”
陆峥摇了摇头，从怀里摸出一把短刀递给她：“走，从地牢后面的通风口，能出去。”
沈青接过短刀，刚要扶着陆峥往通风口走，却看到李公公去而复返，手里还举着一把弓箭，箭尖正对着她：“想跑？
没那么容易！”
箭像离弦的箭一样射过来，沈青下意识地想躲，可陆峥却突然把她往旁边一推，自己挡在了前面 ——“噗嗤” 一声，箭狠狠扎进了陆峥的肩膀！
“陆峥！”
沈青目眦欲裂，手里的短刀猛地朝李公公扔过去。
李公公躲开短刀，又要搭箭，可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近，锦衣卫的人己经冲进了地牢外的院子。
他咬了咬牙，狠狠瞪了沈青一眼：“算你们命大！
咱们走着瞧！”
说完，转身就从密道跑了。
沈青赶紧扶着陆峥，跌跌撞撞地冲向通风口。
通风口很小，只能容一个人爬过去，她先把陆峥推了进去，自己刚要爬，却看到地上掉了个东西 —— 是李公公的玉珠串，其中一颗玉珠裂开了，里面露出点黑色的粉末，正是鹤顶红！
她赶紧把玉珠捡起来塞进怀里，然后钻进通风口。
通风口外是片荒林，远处的京城方向火光冲天，显然锦衣卫和东厂己经交上了手。
陆峥靠在树上，脸色苍白，肩膀的血还在流。
沈青蹲下身，想用布条给他包扎，却被他按住手。
“别管我。”
陆峥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复杂的情绪，“你爹的玉佩，还有那颗药丸…… 石门后面藏的，是先帝的尸身。
你爹当年验尸后，发现先帝是被毒死的，就把尸身藏在了那里，想等机会呈给陛下 —— 可他没等到。”
沈青愣住了：“先帝的尸身？
那李公公他们，是怕有人发现先帝的死因，才急着找石门？”
陆峥点头，刚想再说什么，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咳出了血。
沈青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又急又慌：“我们得找个地方疗伤，再这么下去，你会流血过多的！”
“跟我来。”
陆峥撑着树站起来，踉跄着往荒林深处走，“前面有个破庙，是我锦衣卫的暗点，安全。”
沈青赶紧扶住他，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荒林里走。
夕阳的余晖透过树叶洒下来，落在他们身上，也落在沈青怀里的龙纹玉佩上 —— 玉佩的龙纹在光线下，似乎隐隐透出点红光，像是在预示着，接下来的路，会比地牢里的危机，更凶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