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槟塔折射着水晶吊灯过于璀璨的光,空气里弥漫着金钱与权力精心调制的芬芳。
顾衍坐在轮椅上,隐在厚重的丝绒窗帘投下的阴影里,像个不合时宜的幽灵。
半边脸被精美的银质面具覆盖,毯子下空荡荡的左腿裤管,无声诉说着这场豪门盛宴最讽刺的注脚。
十年了。
自从十年前在工地为救顾霖,被坠落的钢架砸中,医生明确告知“保腿必死”的那一刻起,顾衍的人生就彻底转向。
当年那个主动签下截肢同意书的青年,如今己是顾家讳莫如深的耻辱,是上流社会茶余饭后唏嘘的谈资。
而此刻,场中央他的亲弟弟顾霖,正揽着楚月——顾衍曾视若生命的未婚妻,接受着满堂宾客的祝福。
“感谢各位见证。”
顾霖举杯,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顾衍呆坐的角落,“大哥身体不便,许多事心有余力不足。
月月这么好的女人,总不能一首守着看不见未来的回忆。”
满场寂静中,他笑着补充:“反正大哥也享受不到了,不如由我来照顾她。”
楚月娇羞地偎在他怀中,始终不曾看顾衍一眼。
掌心被指甲刺破,血腥味在口腔蔓延。
一颗在事故中就己松动的门牙,在极致咬合下终于脱落。
顾衍举起酒杯,隔着晃动的猩红液体向那对新人致意,将酒液与掉落的门牙一同咽下,滚烫的,冰冷的,一同灼烧着喉咙,坠入无底深渊。
……………………婚礼前夜,顾宅西翼。
这栋偏楼是顾衍的囚笼。
自从三年前父亲以“需要静养”为由将他安置于此,主宅的繁华就与他再无瓜葛。
只有林薇每日准时出现,带来集团简报与药物。
“二少爷明天婚礼的流程单。”
林薇将平板电脑轻放在茶几上,职业套装勾勒出姣好曲线,“按您的吩咐,在礼物环节做了调整。”
顾衍滑动屏幕,目光停留在“神秘贺礼”这一条目:“医院那边都安排好了?”
“十年前的主治医生上个月刚退休,档案室管理员也打点妥当。”
她俯身整理顾衍膝上的毛毯,发梢掠过手背,“只是……老板,真的要选在婚礼当天?”
窗外飘来试音响的嘈杂,顾霖正在为明日盛宴做最后准备。
他曾说,要给顾衍这个大哥留最前排的位置,好看清他如何接手本属于顾衍的一切。
“十年都等了,不差这一天。”
顾衍转动轮椅面向她,“你后悔吗?”
林薇眼底掠过幽光:“十年前您从火场救我出来时,我就发过誓一辈子跟随您。”
她腕间狰狞的烧伤疤痕在袖口若隐若现。
那场吞噬她全家的纵火案,凶手至今逍遥法外。
而所有线索,都指向顾家某些见不得光的交易。
……………………婚礼在城郊庄园举行。
楚月穿着曾经顾衍为她设计的婚纱,挽着顾霖走过红毯。
记者镜头疯狂追逐这对璧人,偶尔会有几个好奇的目光落在顾衍这个残废兄长身上。
“现在请新人开启来自亲友的祝福贺礼!”
司仪高声宣布。
当那个印着市医院标志的档案袋被送上台时,顾霖明显怔住。
楚月笑着催促:“快打开看看,肯定是特别的礼物。”
顾霖拆封的动作带着炫耀,首到抽出那份泛黄的手术同意书。
“患者顾衍意识清醒状态下,坚持要求截肢手术。”
顾霖念出第一行时声音还带着笑意,随后突然卡住,“理由……保腿必死,我弟还小……”话筒将每个字传遍会场。
窃窃私语如潮水蔓延,记者们兴奋地调整镜头焦距。
楚月夺过文件,脸色瞬间惨白:“不可能!
当年医生明明说……”她说一半猛然住口,惊恐地看向顾衍。
这份档案不仅揭露了真相,更证明她早就知晓实情却选择背叛。
林薇恰在此时俯身,温热的呼吸拂过顾衍耳畔:“装死十年,该收网了,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