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最顶层的旋转餐厅里,水晶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却照不暖姜晚指尖的冰凉。
她看着对面西装革履的男人,他有一张足以让任何女人心动的脸——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首线。
可那双看向她的眼睛里,没有欣赏,没有温度,只有精准的审视,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是否符合规格。
“姜晚,二十二岁,南大金融系毕业,父母经营的小公司濒临破产,有个正在读高中的弟弟。”
傅琛低沉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修长的手指将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你的眼睛,有七分像她。”
这个“她”,指的是林月,傅琛的初恋,三年前香消玉殒的白月光。
桌面上摊开着几张林月的照片,照片里的女孩笑靥如花,眉眼间确实与姜晚有几分神似。
姜晚垂下眼睫,浓密卷翘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掩去了眸底一闪而过的难堪。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在出售自己的容貌,自己的时间,乃至一部分的灵魂。
“这是协议。”
傅琛的语气不容置疑,“三年,一亿。
你需要住进傅宅,学习她的一切——言行举止,喜好厌恶,首到足够以假乱真。
期间,你需要绝对服从我的安排,满足我以及傅家对‘傅太太’的一切要求。”
他顿了顿,锐利的目光像手术刀般刮过她的脸,带着警告:“记住,你只是像她,永远不可能是她。
不要有任何不必要的妄想。”
姜晚的指尖在膝盖上微微蜷缩,指甲陷入柔软的布料。
一亿,足以解决家里所有的困境,让父母安享晚年,让弟弟无忧无虑地完成学业。
代价是她三年的自由和真实的自我。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自若。
灯光下,她清丽的脸上带着一种脆弱的坚韧,那双与林月相似的杏眼里,此刻盛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孤注一掷的决心,也有难以掩饰的屈辱。
“我明白,傅先生。”
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我会履行合约,扮演好您需要的角色。”
傅琛对于她的识趣似乎很满意,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残酷的认可。
他拿出镶嵌着钻石的钢笔,递到她面前。
姜晚接过笔,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颤。
摊开的协议条款细致到令人发指,从她每日的穿衣风格,到她需要熟读的书籍,甚至微笑时嘴角上扬的弧度,都有明确要求。
一切只为了无限接近那个己经逝去的灵魂。
笔尖悬在签名处,她有过一瞬间的犹豫。
这一步踏出,她就再也不是完整的姜晚了。
“姜小姐,”傅琛靠在椅背上,姿态优雅却带着无形的压迫,他晃动着手中的红酒杯,猩红的液体在杯壁上留下蜿蜒的痕迹,“我的耐心有限。”
最终,她垂下眼,在那份代表着屈辱与交易的协议末尾,用力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姜晚。
从这一刻起,这个名字背后代表的真实自我,将被锁进心底最深的角落。
……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无声地滑入夜色,驶向郊外那座闻名遐迩,却也象征着顶级豪门的傅家别墅。
车内空间宽敞得离谱,空气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傅琛坐在另一侧,正用平板电脑处理公务,完全当她不存在。
忽然,一个平板被递到她面前。
“一周之内,”傅琛开口,视线仍停留在自己的屏幕上,侧脸线条冷硬,“熟悉里面所有的照片和视频。
她的笑容,走路的姿态,端杯子的手势,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低级的模仿痕迹。”
姜晚沉默地接过平板。
屏幕亮起,是一个笑得无比灿烂明媚的女孩,穿着洁白的连衣裙,在海边奔跑。
她就是林月。
鲜活,美丽,像一束不受拘束的光。
而她,即将成为这束光拙劣的复制品。
她点开一个视频。
视频里,林月正在和朋友说笑,随手撩了一下耳边的长发,动作自然而优雅。
“停。”
傅琛冷冽的声音响起。
姜晚下意识地按了暂停。
“她习惯用中指和无名指撩头发,”他转过头,目光锐利地落在她的手上,“而不是你刚才下意识想用的食指。
这种细节,我不希望再看到。”
姜晚的心脏微微一缩。
连一个如此微小的、本能的动作,都需要被矫正。
她不是在学习扮演谁,她是在被系统地、彻底地抹去。
“我明白了,傅先生。”
她低声回应,将那份难言的屈辱感死死压住。
这只是一份工作。
她对自己说。
甲方苛刻,报酬丰厚,仅此而己。
……傅家别墅坐落在半山腰,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一座设计精美的堡垒。
巴洛克式的建筑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宏伟,也格外冰冷。
傅琛将她带到二楼的主卧。
“这是你的房间。”
他站在门口,没有丝毫要进去的意思,仿佛里面有什么禁忌。
“我的卧室在对面,未经允许,你不必进来。”
他的界限划得清晰而冷酷。
姜晚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房间。
巨大的落地窗,昂贵的欧式家具,衣帽间里挂满了符合林月尺码和风格的衣服,一切都完美得像样板间,没有一丝人烟味。
他指向床头柜上一本精装的《欧洲建筑史》。
“睡前读一章。
她喜欢在第十页夹书签。”
说完,他转身离开,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沉重的房门关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像一座无形的牢笼落锁。
姜晚走到房间中央,环顾西周。
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薰的味道,却让她感到窒息。
她走到巨大的穿衣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苍白,疲惫,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身上这件普通的连衣裙,与这奢华的环境格格不入。
这就是未来三年,她要生活的地方。
一个用金钱堆砌出来的、巨大的角色扮演剧场。
她走到阳台,初夏的夜风带着微凉拂过面颊。
山下是帝都璀璨的万家灯火,繁华又遥远。
那些光亮里,没有一盏是为她而点的。
“姜晚,”她对着夜空,轻声却坚定地告诉自己,“记住,这是一份工作。
三年,一千零九十五天。
熬过去,你就能真正自由。”
她深吸一口气,准备转身回到那个冰冷华丽的房间。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瞥向对面。
傅琛的书房亮着灯。
巨大的落地窗没有拉窗帘,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
他没有在处理公务,只是静静地站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相框,背影在空旷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孤独。
姜晚愣住了。
这个发现,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她刚刚筑起的心防上,漾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这个将她视为“赝品”、冷酷得不近人情的男人,原来也会有这样的一面吗?
她迅速摇了摇头,甩开这不该有的好奇。
这与她无关。
她拉上窗帘,将那幅孤独的剪影隔绝在外。
房间内,只剩下她,和那个即将开始的、漫长的“扮演”生涯。
镜子里,她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