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黑的爪痕在晨雾中泛着诡异的暗光，与丹房窗棂上的印记如出一辙，沈清辞心头的疑云愈发浓重。
她握紧挽月笛，指尖因过度警惕而微微发颤，目光死死盯着眼前的灵汐，试图从她冰蓝色的眼眸中找到一丝破绽。
“这些雾手，是银月狐的雾蚀术。”
灵汐没理会她的审视，蹲下身轻抚地面的焦痕，指尖掠过之处，残留的妖气让她眉峰微蹙，“这种妖术能将雾气炼化成形，吸食灵气、侵蚀神魂，寻常修士遇上，轻则灵力受损，重则沦为妖雾的傀儡。”
沈清辞心头一震。
师尊的手记中只提过以鹤血符文镇压银月狐的魔气，却未提及它竟精通如此阴毒的妖术。
她沉声追问：“你怎会对银月狐的妖术如此了解？
你到底是谁？”
灵汐站起身，素白裙摆上的狐尾纹在雾中若隐若现，她抬眸望来，冰蓝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闪躲：“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师尊的死，与银月狐脱不了干系，而这雾隐山里，藏着比银月狐更危险的东西。”
“你胡说！”
沈清辞下意识反驳，可话一出口，便想起师尊失踪的鹤丹与窗棂上的爪痕，语气不由得弱了几分，“师尊曾救过一只银月狐幼崽，还助它重塑妖丹，它为何要加害师尊？”
灵汐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讥诮：“修士与妖，本就殊途。
你师尊以为用鹤血符文能镇压魔气、驯化妖性，却不知有些仇恨刻在骨血里，绝非三百年的恩惠所能抵消。”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沈清辞怀中的锦缎荷包上，“你师尊的鹤羽，可否借我一观？”
沈清辞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将鹤羽递了过去。
灵汐指尖轻捻鹤羽，触及那点暗红血痂时，冰蓝色的眼眸骤然收紧，周身气息瞬间变得冰冷：“这不是普通的血渍，是被魔气浸染过的鹤血。
你师尊并非寿终正寝，也不是被简单的妖术所害，他的鹤丹，是被人用蚀心术强行剥离的。”
蚀心术？
沈清辞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心头的不安愈发强烈：“什么是蚀心术？”
“一种上古邪术，能强行剥离修士或妖物的内丹与灵力，若辅以邪物炼化，便能将其力量据为己有。”
灵汐将鹤羽还给她，语气凝重，“而能承载如此强大鹤丹之力的邪物，唯有蚀心石。”
蚀心石！
这三个字像惊雷般在沈清辞耳边炸响。
她忽然想起师尊手记中从未提及的隐秘，难道月隐峰下，不仅藏着银月狐，还藏着这等上古邪物？
“你是说，师尊的鹤丹被人用蚀心石炼化了？”
沈清辞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是那只银月狐干的？”
“不全是。”
灵汐摇头，目光扫向浓雾深处，“银月狐的雾蚀术虽阴毒，却不足以施展蚀心术。
它背后，一定有人在操控。
而这个人，很可能就在雾隐山内部。”
沈清辞心头一凛，下意识想起玄虚真人反常的举动。
师尊刚羽化，掌门便急于定论死因，还特意***，难道他与此事有关？
正思索间，浓雾中突然传来细碎的窸窣声，像是有无数东西在暗处爬行，伴随着尖锐的嘶鸣，令人毛骨悚然。
灵汐脸色一变：“不好，是银月狐的幼崽，它们被魔气驯化过，攻击性极强！”
话音未落，数十只巴掌大的银狐从雾中窜出，皮毛泛着冷冽的银光，碧绿色的眼睛里满是凶戾，周身缠绕着淡淡的黑雾，正是被雾蚀术炼化后的妖息。
它们速度极快，转眼便扑到近前，尖牙泛着寒光，首取两人要害。
“小心！”
沈清辞反应极快，立刻将灵力注入挽月笛，清越的笛声破空而出，带着鹤仙独有的至阳之力，化作无形的利刃劈向银狐。
可这些幼狐异常狡猾，见笛声袭来，立刻西散逃窜，钻进浓雾中消失不见。
“它们怕至阳之力，你的笛子能克制它们！”
灵汐高声提醒，掌心凝聚起一团银色火焰，“但雾太浓，我们视野受限，这样下去迟早被它们偷袭。
你用笛声震散浓雾，我来引它们现身！”
沈清辞依言而行，将师尊教过的清心诀融入笛声，曲调愈发清亮高亢，带着净化阴邪的力量。
无形的音波扩散开来，浓重的雾气被震开一片圆形空地，阳光透过云层洒下，形成一道金色屏障。
那些藏在雾中的银狐被阳光灼伤，发出凄厉的嘶鸣，不得不现身逃窜。
“就是现在！”
灵汐飞身跃起，掌心的银色火焰骤然暴涨，化作数道火符，精准地击中逃窜的银狐。
火焰触到银狐身上的黑雾，瞬间燃起熊熊烈火，将它们连同体内的魔气一同焚烧殆尽，连一丝灰烬都未曾留下。
可就在这时，雾的最深处传来一声尖利的嘶吼，带着强烈的命令意味。
剩余的银狐像是接收到信号，不再逃窜，反而调转方向，眼神变得更加疯狂，朝着两人发起***式攻击。
“是母狐在召唤它们，它在强行催动幼崽的妖力！”
灵汐脸色发白，连续施展妖火让她消耗不小，冰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疲惫，“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必须找到母狐的巢穴，彻底解决根源！”
沈清辞点头，笛声陡然拔高，将一只扑向灵汐后背的银狐震飞。
她看着灵汐虽显疲惫却依旧坚定的侧脸，心中的警惕渐渐松动。
这个神秘的女子，虽然身份不明，却一次次出手相救，而且对银月狐与雾隐山的隐秘了如指掌，或许，只有与她联手，才能查清师尊死亡的真相。
“跟我来！”
沈清辞当机立断，催动灵力，笛声变得更加清亮，不仅能震慑银狐，还能指引方向，“我能感应到妖气最浓郁的地方！”
灵汐紧随其后，两人并肩朝着浓雾深处冲去。
沿途的草木早己枯萎，地面覆盖着一层黑色苔藓，散发着腐朽的气息，显然是被长期的妖气侵蚀所致。
银狐的攻击依旧不断，却被两人默契地联手化解，沈清辞的笛声负责震慑与引路，灵汐的妖火负责斩杀，配合得竟异常默契。
走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突然出现一处隐蔽的山洞，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洞口处的妖气浓郁得几乎化不开，混合着血腥与腐臭，让人作呕。
“它们的巢穴就在里面。”
沈清辞停下脚步，笛声渐歇，“里面的妖气很强，还有一股极淡的……鹤丹气息。”
灵汐脸色一沉：“看来母狐不仅在豢养幼崽，还在炼化你师尊的鹤丹之力。
我们小心行事，它现在肯定处于虚弱期，这是我们的机会。”
沈清辞握紧挽月笛，将鹤羽取出藏在掌心，师尊的鹤羽能克制阴邪，或许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她与灵汐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带着坚定，随即一同拨开藤蔓，小心翼翼地走进山洞。
山洞内漆黑一片，沈清辞点亮师尊留下的夜明珠，温润的光芒照亮了洞内景象。
石壁上刻满了扭曲的符文，泛着暗红色的光，像是用鲜血绘制而成，散发着邪恶的气息。
山洞正中央的石台上，躺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巨狐，体型堪比成年雄鹿，皮毛泛着淡淡的银光，正是那只被师尊救下的银月狐。
此刻它的后腿血肉模糊，深可见骨，显然受了极重的伤，可它的眼神却依旧凶戾，碧绿色的瞳孔死死盯着闯入的两人，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而在它身边，堆着数十具仙鹤的骸骨，那些骸骨的翅膀都己断裂，头骨上留着深深的爪痕，正是雾隐山历代羽化的鹤仙！
沈清辞只觉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她认得其中一具骸骨的翅骨——那是三百年前羽化的云鹤长老，当年还曾手把手教她御雾之术。
“是你们……杀了我师尊，杀了历代鹤仙？”
她的声音颤抖，握着笛子的手几乎要将笛身捏碎，眼底翻涌着滔天的恨意。
巨狐缓缓抬起头，碧绿色的眼睛里满是怨毒，声音嘶哑难听，像是被砂纸打磨过：“是又如何？
你们鹤仙欠我们银月狐的，欠了五百年，早该还了！”
“欠你们？”
灵汐上前一步，冰蓝色的眼眸里满是冰冷的质问，“五百年前，银月狐一族残害生灵、吸食仙力，被五大仙门围剿，本是罪有应得。
是雾隐山掌门心软，将你们剩余的族人藏在此地，以鹤仙灵力助你们驱散魔气、重塑妖丹，你们为何反目成仇，残害恩人道统？”
巨狐愣住了，似乎没想到灵汐会知晓这段往事。
它愣了片刻，随即惨笑起来，笑声凄厉，在山洞里回荡，让人不寒而栗：“心软？
恩人道统？
那老东西根本不是救我们，是在利用我们！
他用鹤血符文镇压我们的妖力，让我们沦为他的傀儡，替他看守月隐峰下的蚀心石！”
它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却因伤势过重摔倒在地，眼中的怨毒愈发浓烈：“历代鹤仙，表面上是羽化飞升，实则都是被你们的掌门用来祭祀蚀心石！
他们的鹤丹被剥离，灵力被吞噬，而我们，就是这场阴谋的见证者，也是被你们囚禁了三百年的奴隶！”
沈清辞如遭雷击，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
巨狐的话像一把尖刀，刺穿了她从小到大的认知。
师尊的手记只提过救助银月狐，却绝口未提蚀心石与祭祀之事，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掌门玄虚真人，真的在利用鹤仙与银月狐，炼制蚀心石？
灵汐的脸色也变得惨白，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喃喃道：“原来如此……当年锁妖塔崩塌，根本不是意外，是有人为了盗取蚀心石，故意破坏了塔身。
而雾隐山掌门，就是那个幕后黑手！”
她的话还没说完，山洞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石壁上的符文开始疯狂发光，暗红色的光芒将整个山洞映照得如同地狱。
巨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竟开始化作点点银光，被石台上一块黑色的石头吸了进去——那石头通体漆黑，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孔洞，孔洞中不断渗出黑色雾气，正是蚀心石！
“不好！
有人在远程启动蚀心石！”
灵汐惊呼，飞身扑向石台，“它己经吸收了历代鹤仙的灵力，再吸尽这只银月狐的妖力，后果不堪设想！”
可她刚靠近石台，就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扯向蚀心石。
那吸力如同无底漩涡，带着吞噬一切的力量，她体内的妖力被疯狂抽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灵汐！”
沈清辞见状，想也没想便扑过去，抓住灵汐的手腕。
那触感冰凉细腻，却带着一丝熟悉的暖意，让她心头莫名一颤。
可下一秒，蚀心石的吸力骤然增强，她体内的灵力也开始不受控制地流失，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失去意识。
“放开我！”
灵汐挣扎着，冰蓝色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慌乱，“你师尊的鹤羽能暂时压制它的邪力，快用鹤羽！
别管我，否则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沈清辞这才想起掌心的鹤羽，她强忍着力气流失的眩晕，将鹤羽掷向蚀心石。
鹤羽触到黑石的瞬间，瞬间燃起金色的火焰，那是鹤仙独有的至阳之火，温暖而纯净。
蚀心石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黑色雾气瞬间收缩，吸力骤然减弱。
可就在这时，蚀心石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黑光，光芒中，一道黑影从石中窜出，速度快得如同闪电。
沈清辞只来得及看清那黑影穿着一身雾隐山的长老服饰，便见他伸出枯瘦的手，抓住了半空中的灵汐，瞬间化作一道黑烟，消失在山洞深处的暗门后。
“灵汐！”
沈清辞嘶喊着追出去，却只抓到一片飘落的银色狐毛。
那狐毛带着灵汐身上清冷的香气，落在她掌心，冰凉刺骨。
山洞的震动越来越剧烈，石块不断从头顶落下，石壁上的符文开始崩塌。
沈清辞被一块巨石砸中后背，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昏迷前，她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幼时走失在雾中，被一只通体雪白、眼睛冰蓝的小狐狸领回丹房的画面。
那只小狐狸的眼神，与灵汐的，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