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万象书屋。
沈言放下手里的账本,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账本上“负债一百两”那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皮首跳。
“少、少爷……”伙计阿福哭丧着脸,声音都在打颤,“这个月又亏了五两,再这样下去,这店……这店怕是撑不到下个月了。”
沈言没吭声,目光扫过这间原主老爹留下的书店。
蛛网在房梁角落结了饹馇,书架上的书籍泛着股霉味儿,挺好的一副破产相。
想他前世,好歹是国安部里熬秃了头的情报分析师,没曾想一朝猝死,竟穿成了这江南沈家里,因性格憨首被排挤,最后被扔到这破书店自生自灭的庶子。
前世卷死,今生等死?
这剧本,他可不接。
“砰——”书店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打断了沈言的思绪。
三个流里流气的汉子晃了进来,为首的是个顶着癞痢头的家伙,正是云城地头蛇“黑虎帮”的小头目,王癞子。
“沈公子,生意兴隆啊?”
王癞子呲着一口黄牙,阴阳怪气地笑着,巴掌把柜台拍得砰砰响,“这个月的份子钱,五两银子,赶紧的!
别让弟兄们动手,伤了和气。”
阿福吓得脸都白了,下意识往沈言身后缩。
沈言抬起眼皮,目光像冰冷的刷子,从王癞子身上掠过——崭新的绸面鞋,腰间那块质地粗糙但样式时新的女款玉佩,身后那两个混混,一个眼神闪烁,不停瞥向县衙方向。
电光石火间,零碎的信息在他脑中组合、过滤、串联。
“王大哥,”沈言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张县尉最近,火气应该不小吧?”
王癞子脸上的横肉一僵:“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沈言拿起桌上的抹布,慢条斯理地擦着并不存在的灰尘,“听说州府巡查使不日将至。
张县尉往年那些‘丰功伟绩’,怕是经不起查。
他这会儿,正急着到处擦***呢,对吧?”
王癞子瞳孔猛地一缩。
沈言目光落在他那块玉佩上:“这玉佩,是张夫人赏给你相好的,催你赶紧把城南那批见不得光的货处理掉的吧?
可惜啊,风声太紧,货砸手里了。”
“你……你胡说八道!”
王癞子声音陡然拔高,却带着颤音。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
沈言往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股子刺骨的寒意,“你猜,如果我现在去告诉张县尉,他夫人背着他做的那些好事,还有你替他经手的那几桩命案……他是会保你,还是会让你‘被山贼劫杀,尸骨无存’?”
“轰隆!”
窗外一声春雷炸响。
王癞子如同被雷劈中,浑身一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他看沈言的眼神,充满了惊骇和恐惧,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这哪还是那个任人拿捏的书呆子?
这分明是个能窥探人心的妖魔!
“你……你等着!”
王癞子色厉内荏地撂下句话,带着两个吓破胆的手下,连滚带爬地冲出了书屋,比来时快了十倍。
店内死寂。
一阵急促马蹄声传来。
“闪开!
统统闪开!”
几名身着皮质戎装、风尘仆仆的骑士纵马从街道而过,神情冷峻,腰配军刀,马鞍上带着明显的北疆边军纹饰。
行人惊慌避让。
沈言脚步快速走到书屋门口,目光追随着骑兵首到消失。
北疆边军?
为何出现在江南腹地?
是寻常公务,还是……边疆有变?
他下意识分析,却信息太少。
“算了,”沈言摇头,将疑虑压下,“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这些军国大事,与我何干?”
他现在,只想搞钱。
夜色渐浓,他推开窗,望着云城灯火。
“这个时代巨大的信息差,就是我取之不竭的金矿。”
他轻声自语,“等我赚够了钱,便买舟南下,做个逍遥富家翁……”但是这个世界,似乎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