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入顶级财团第三年,婆婆回国第一件事,是让我跪着给她涂指甲油。丈夫站在一旁,
视线像手术刀,解剖我温顺的皮囊。所有人都说,林晚是陆家最完美的花瓶。
直到他们在监控里看见,我把旧情人按在玫瑰花丛边接吻。婆婆摔碎了宋代瓷瓶,
丈夫终于正眼看我。他递来一份股权协议,和一张我死去妹妹的照片。合作,还是毁灭?
我抚摸着微隆的小腹,笑了。这个吃人的财团,该换女主人了。1脚底传来地毯柔软的触感。
昂贵,吸音。像踩在厚厚的苔藓上,每一步都悄无声息。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柠檬护理液混合的味道。一丝不苟,冰冷洁净。这是陆宅一贯的气息,
三年未变。我端着托盘,上面放着刚煮好的黑咖啡。不加糖,不加奶。陆沉舟的口味。
走廊很长,两侧墙壁是冰冷的浅灰色。名贵的抽象画挂在上面,色彩扭曲,我看不懂。
就像我看不懂这个我“嫁”了三年的家。无名指上的婚戒有些松。我悄悄用指尖顶了顶。
冰凉的铂金圈,硌着指根。一个女佣端着换洗的床单从主卧出来,垂着眼,与我擦肩而过。
没有抬头,没有问候。影子一样。我是陆沉舟的夫人。法律意义上。也是这个家里,
最昂贵的摆设。2书房门虚掩着。我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肺叶扩张,
带着消毒水气味的空气灌进来,喉咙发紧。抬手,敲门。指关节叩在实木门上,
发出沉闷的“叩叩”声。“进。”男人的声音。低,沉,没有波澜。像深海里的礁石。
我推门进去。陆沉舟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对着电脑屏幕。晨光透过落地窗,
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一片冷硬的阴影。他没抬头,手指在键盘上敲击,速度快而精准。
我把咖啡杯轻轻放在他手边,杯碟接触桌面,发出一声极轻的脆响。
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屏幕上,只是伸出右手,精准地握住了杯柄。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手腕上那块价值七位数的腕表,反射着冷光。我后退一步,
垂手站在桌边。等待。这是规矩。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喉结滚动。
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很轻微。但我看见了。我每天这个时候都在看。“温度。
”他吐出两个字。视线依旧在屏幕上。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胃里开始翻腾。
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攥紧。“87度。您要求的温度。”我的声音还算平稳。他终于抬起眼。
那双眼睛,黑得像墨,没有任何情绪。看向我时,像在审视一件物品。
一件出了点小瑕疵的物品。“87.3和87,有区别吗?”他问。语气平淡,
却带着千钧的重量,压在我胸口。区别?0.3度的区别?指甲无声地陷进掌心的嫩肉。
细微的刺痛感,让我保持清醒。“下次,我会更精确。”我低下头,看着自己干净的鞋尖。
妥协。在这个家里,呼吸都需要精确到小数点后几位。他没再说话,目光重新回到屏幕。
这就是他的答案。不满意,但懒得再浪费口舌。我转身,离开。脚步依旧很轻,像猫。
关上门的那一刻,后背抵住冰凉的门板。一口浊气,缓缓从胸腔里吐出来。
刚才一直屏着呼吸。走廊尽头,管家德叔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他看着我,
眼神复杂,有怜悯,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我立刻站直身体,
脸上调整出得体的、温顺的表情。对他微微颔首。他走过来,声音压得很低:“夫人,
老夫人下午的飞机回国。”老夫人。我那个名义上的婆婆,周敏华。
陆氏财团真正的定海神针,这三年在国外疗养。我的指尖瞬间冰凉。比门板还凉。她回来了。
3午餐是我一个人吃的。长长的餐桌,能坐下十六个人。我坐在末端,离主位最远的地方。
食物很精致。厨师是米其林三星水准。但我尝不出味道。机械地咀嚼,吞咽。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每一下都艰难。银质餐具碰触骨瓷盘沿,发出细微的声响。
在这过分安静的空间里,被放大得刺耳。三年了。一千多个日夜。我像个幽灵,
住在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里。锦衣玉食,寸步难行。陆沉舟需要一位“夫人”,
来堵住董事会的嘴,来维持他家庭美满、私生活稳定的公众形象。而我,需要陆家的钱,
救我当时濒死的母亲。一场冰冷的交易。他给了我一个名分,
和足以让我母亲得到最好治疗的资金。我给了他一个摆在台面上的花瓶,
以及绝对的“安分守己”。除了法律文件上的名字,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甚至,
从未碰过我。新婚夜,他站在主卧门口,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你睡客房。没有我的允许,
不要进这个房间。”那扇门,至今对我紧闭。有时我会在深夜醒来,
听见走廊传来他沉稳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像是踩在我的心尖上。然后,
是主卧门锁“咔哒”落下的声音。清晰,决绝。4下午两点,
德叔指挥着佣人们做最后的检查。空气中柠檬护理液的味道更浓了。
每个角落都必须一尘不染。我站在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修剪整齐的草坪。
阳光很好,却照不进心底的寒气。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无声地滑到门前。来了。
我整理了一下身上昂贵的香奈儿套装,确保每一根头发丝都待在它该在的位置。然后,转身,
走向门口。脸上,挂上练习过无数次的、温婉恭顺的笑容。车门打开。德叔率先上前,躬身。
先下来的,是两名穿着干练的随行人员。然后,一只踩着菲拉格慕定制款皮鞋的脚,
稳稳落地。周敏华下了车。她穿着剪裁利落的深紫色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
脸上戴着宽大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已经弥漫开来。“母亲,
欢迎回来。”我上前一步,微微躬身,声音轻柔。伸出手,想去扶她。
她仿佛没有看见我伸出的手,也没有看我。目光径直越过我,看向我身后的德叔。“沉舟呢?
”声音不高,带着久居上位的淡漠。“少爷在书房开一个视频会议,马上下来。
”德叔恭敬地回答。周敏华几不可察地“嗯”了一声,这才将目光缓缓移到我身上。
墨镜后的视线,像冰冷的探针,从头到脚,细细扫描。我维持着脸上的笑容,
手臂还僵在半空,慢慢收回。指尖蜷缩,藏进掌心。“气色不错。”她终于开口,
语气听不出褒贬,“陆家的水土,还算养人。”这不是夸奖。我知道。这是在提醒我,
我拥有的一切,都是陆家赐予的。“是家里照顾得好。”我低声回应。她摘下墨镜,
露出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眼角有细细的纹路,非但不显老态,反而更添威严。她没再说话,
抬步向屋内走去。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笃定的声响,与我刚才软底鞋的无声,
形成鲜明对比。我跟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像个随从。陆沉舟从楼上下来,步履从容。“妈。
”他走到周敏华面前,语气比平时稍缓,但依旧没什么温度。周敏华打量了他几眼,
眉头微皱:“又瘦了。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很寻常的母子对话。但发生在他们之间,
总透着一股公式化的生硬。“知道。”陆沉舟应道,目光扫过我,没有任何停留,
“路上还顺利?”“嗯。”周敏华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坐下,姿态优雅,“老了,
坐久了还是有点累。”我立刻示意佣人上前奉茶。顶级金骏眉,水温恰到好处。
是周敏华惯喝的口味。她端起茶杯,嗅了嗅茶香,然后轻轻啜饮一口。放下茶杯时,
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我离开这三年,家里一切都好?”这话是问我的。带着审视。
“一切都好,母亲。”我垂眸应答。“是吗?”她拖长了语调,
手指轻轻摩挲着光滑的茶杯壁,“可我听说,上个月,沉舟在董事会上,
驳回了你舅舅公司那个合作提案?”我的后背,瞬间僵直。血液好像在这一刻凝固了。
舅舅的公司,确实一直想搭上陆氏这艘大船。那个提案,我知道,不算优质,
被驳回是情理之中。但她此刻提起,用意绝非关心。她在试探。
试探我有没有利用“陆夫人”的身份,为娘家谋利。试探我,还记不记得自己的“本分”。
陆沉舟坐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随手拿起一份财经报纸,翻看。仿佛我们讨论的事情,
与他无关。“公司的事情,我不太懂。”我抬起眼,迎上周敏华的目光,
努力让声音不带一丝颤抖,“沉舟的决定,自然有他的道理。”周敏华盯着我,看了几秒。
嘴角,似乎微微向上弯了一下。极浅的弧度,像嘲讽,又像是……满意?“不懂就好。
”她慢悠悠地说,“陆家的媳妇,首要的就是安分。知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她顿了顿,补充道:“什么该想,什么,不该想。”最后几个字,像冰锥,扎进我的耳膜。
指甲更深地掐进掌心。疼痛感尖锐。我需要这疼痛,来维持表面的平静。“是,我明白。
”我听到自己顺从的声音。她终于移开了视线,看向陆沉舟:“晚上家宴,都安排好了?
”“嗯。”陆沉舟的视线依旧在报纸上。“那就好。”周敏华站起身,“我有些累了,
先上去休息。晚餐时再见。”她在佣人的簇拥下,上了楼。客厅里,只剩下我和陆沉舟。
他放下报纸,站起身。经过我身边时,脚步未停。“听到了?”他的声音擦过我的耳际,
很低,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安分守己。”然后,他径直走向书房。留下我一个人,
站在原地。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可我站在那里,
只觉得冷。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安分守己。这四个字,像一道紧箍咒,扣了我三年。
我慢慢摊开手掌。掌心四个深深的月牙形印子,泛着白,然后一点点被回流的血液染红。
痛感清晰。我抬起头,望向二楼那扇紧闭的主卧门。周敏华的房间。又缓缓移动视线,
看向走廊深处,陆沉舟书房那扇厚重的实木门。这座宅子,很大,很空,很安静。
像一个华丽的坟墓。而我,是躺在里面的活死人。贴着“陆夫人”的标签。喉咙里堵得发慌。
我用力吞咽,却尝到了一丝铁锈味。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我转身,走向通往花园的侧门。
我需要一点新鲜空气。哪怕只是片刻。推开玻璃门,
初夏的风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稍稍驱散了鼻尖那令人窒息的消毒水味。
我沿着鹅卵石小径慢慢走着。高跟鞋踩在石子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走到一丛开得正盛的玫瑰前,我停下。鲜红的玫瑰,花瓣上还带着露珠。娇艳,欲滴。
像燃烧的火焰。我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那柔软的花瓣。冰凉,细腻。突然,一个略微耳熟,
带着迟疑的男声在我身后响起。“……林晚?”这个声音……我身体猛地一僵。
血液似乎在这一刻,逆流回心脏。撞击得胸口生疼。这个声音,埋在我记忆深处,
覆满了灰尘。此刻,却像一把钥匙,猛地撬开了某个被封死的角落。我缓缓转过身。
玫瑰花丛的另一头,站着一个穿着园艺工服装的男人。他手里拿着修剪花枝的大剪刀,
脸上带着震惊和不可置信的表情,正死死地盯着我。阳光照在他脸上,那张曾经无比熟悉,
如今却染上风霜的脸。我的呼吸,停了。世界,在这一瞬间,褪去了所有颜色和声音。
只剩下他刚刚脱口而出的那两个字。林晚。我的名字。我真正的名字。不是陆夫人,
不是那个被摆在神龛上的符号。是林晚。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我的嘴唇动了动,
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看着他,看着他那双瞪大的眼睛里,倒映着我此刻苍白失措的脸。
胃里翻江倒海。喉咙发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他看着我,眼神由最初的震惊,
慢慢转变为一种极致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恨意。5时间凝固了。玫瑰的香气变得浓烈,
带着***的甜腻,直冲鼻腔。陈默。这个名字在我脑子里炸开。碎片四溅,
每一片都带着血淋淋的过往。他瘦了,黑了。曾经清澈的眼底,如今是沉沉的疲惫和……恨。
像淬了火的刀子,直直捅过来。他穿着沾了泥土的工装,手里那把修剪花枝的大剪刀,
闪着寒光。像刑具。我的腿发软。脚跟嵌进鹅卵石的缝隙,硌得生疼。
“你……”我的声音干涩,像砂纸摩擦,“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嘴角扯动一下,那不算笑。
是痛极了才会有的扭曲。“我怎么会在这里?”他重复我的话,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陆夫人,这话,该我问你。”“陆夫人”三个字,他咬得极重。像耳光,扇在我脸上。
***辣地疼。胃部猛地抽搐。我下意识地用手按住。指尖冰凉。“我……”喉咙被堵死。
解释?说什么?说我是为了钱?说我是被迫的?任何语言,在此刻他眼中的恨意面前,
都苍白可笑。“阿晚。”他又叫了一声。这次,声音很低,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腔调。
像很久以前,他哄我时那样。我的心脏被这声呼唤狠狠攥住。呼吸困难。“别那么叫我。
”我猛地后退一步,小腿撞到身后的玫瑰花丛。尖锐的刺,穿透薄薄的***,扎进皮肉。
细微的刺痛感,让我稍微清醒。不能。不能在这里。不能被他认出来。不能有任何牵扯。
周敏华回来了。陆沉舟就在不远处。被发现,就是万劫不复。
“你现在是高高在上的陆夫人了。”陈默往前走了一步,逼近。
他身上带着泥土和汗水的气息,与这精致花园格格不入。“穿金戴银,呼奴唤婢。
过得真好啊,林晚。”他的目光扫过我身上的香奈儿,扫过我无名指上那枚松动的婚戒。
讽刺,像鞭子,抽打在我身上。“当年你说分手,说要去过更好的生活。”他声音压低,
却更显狰狞,“原来,这就是你说的‘更好’?嫁给一个……一个把你当摆设的冷血动物?
”他知道。他竟然知道陆沉舟把我当摆设?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脊梁骨。“你调查我?
”“调查?”他嗤笑一声,眼底通红,“我需要调查?整个北城,
谁不知道陆沉舟娶了个花瓶夫人?谁不知道你们夫妻恩爱是演给外人看的戏!”他猛地抬手,
指向那栋冰冷的宅子:“你住在这里三年!他连主卧都不让你进!林晚,你就为了这种生活,
抛弃我们五年的感情?抛弃……”他的话戛然而止。胸口剧烈起伏。
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的眼睛,此刻只有一片狼藉的痛楚和愤怒。抛弃什么?抛弃他?
还是抛弃……那个还没来得及成型的孩子?小腹传来一阵隐秘的、熟悉的抽痛。像有根细线,
在那道旧伤疤上狠狠勒了一下。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的布料。黏腻,冰冷。“够了!
”我厉声打断他,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带着尖锐的颤抖,“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现在立刻离开!否则我叫保安了!”我不能听下去。一个字都不能。
那些被我深埋的、用三年时间试图遗忘的过去,正随着他的出现,疯狂地破土而出。
带着腐臭的气息,快要将我淹没。陈默死死盯着我,像一头受伤的困兽。“叫保安?
”他点头,一下,一下,带着绝望的嘲弄,“好。陆夫人,你厉害。”他往后退了一步,
拉开距离。眼神里的恨意,沉淀下来,变成一种更可怕的东西——冰冷的,带着决绝的陌生。
“我只是想看看,你过得有多‘好’。”他最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告别。“现在,
看到了。”他转身,拎着那把大剪刀,大步离开。背影融入花园深处斑驳的树影里,
消失不见。像从未出现过。只有空气里,还残留着他带来的、属于过去的,风暴的气息。
我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小腿被玫瑰刺扎破的地方,开始渗出细小的血珠。痒,痛。
喉咙里那股铁锈味,更浓了。6晚餐。陆家的餐厅,灯火通明。水晶吊灯折射出炫目的光,
照得银质餐具晃眼。长长的餐桌,周敏华坐在主位。陆沉舟坐在她右手边。我,
依旧坐在最末端。食物精致得像艺术品。香气扑鼻。但我闻到的,
只有花园里那***的玫瑰甜腻,和陈默身上泥土与汗水的味道。味同嚼蜡。我拿着刀叉的手,
指尖还在微微颤抖。只好用力握紧。金属的冰凉,刺痛皮肤。“林晚。”周敏华的声音响起,
不高,却让我的心脏骤然缩紧。我抬起眼,尽量保持平静:“母亲。
”她慢条斯理地切割着盘子里的白松露牛排,动作优雅。“下午在花园,和那个新来的花匠,
聊了什么?”她没看我,目光落在餐盘上,仿佛只是随口一问。空气瞬间抽紧。
我感觉到陆沉舟的目光,也淡淡地扫了过来。像冰片划过皮肤。后背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黏住丝绸内衣。她知道了。她竟然知道了。什么时候?谁看到的?大脑飞速旋转。否认?
不行。她既然问出口,就是掌握了信息。承认?怎么说?指甲掐进掌心。
下午的伤口还没愈合,新的疼痛叠加上来。“他……”我听到自己的声音,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认错人了。把我误认为他一个……同乡。”“同乡?
”周敏华抬起眼皮,那双锐利的眼睛看向我,带着审视,“看来陆夫人,和底层劳动人民,
还挺有共同语言。”讽刺。毫不掩饰。陆沉舟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红酒。没说话。置身事外,
却又无处不在。“只是巧合。”我垂下眼,盯着盘子里那块冰冷的鱼肉,“他已经道过歉,
离开了。”“是吗?”周敏华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沉舟,家里用人,
背景还是要查清楚。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不安全。”“德叔会处理。”陆沉舟淡淡回应。
一句“处理”。轻描淡写。却让我心惊肉跳。他们会怎么“处理”陈默?开除?
还是……更糟?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上我的脖颈。“母亲说得对。”我强迫自己开口,
声音尽量平稳,“是应该谨慎些。不过……我看他花修剪得不错,手艺是好的。
如果只是因为认错人这点小事就辞退,传出去,怕别人说我们陆家苛待下人。
”我在为陈默求情。用最隐晦,最卑微的方式。周敏华的目光,像探照灯,
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她忽然笑了一下。极淡。“你倒是心善。”她语气莫测,
“既然夫人开口了,那就留着看看吧。”她松口了。但我没有丝毫放松。心脏反而沉得更深。
她不会轻易放过任何敲打我的机会。留下陈默,意味着她手里多了一张牌。
一张可以随时用来刺痛我的牌。这顿饭,吃得我精疲力尽。每一秒,都像在刀尖上跳舞。
7深夜。我躺在客房的床上。睁着眼,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浮雕花纹。窗外,树影摇晃,
像鬼影。闭上眼睛,就是陈默那双充满恨意的眼。还有周敏华洞察一切的目光。交替闪现。
小腹的隐痛,持续不断。提醒着我那段不堪的过往。三年前,我和陈默。大学开始相恋五年。
我们挤在狭窄的出租屋里,分吃一碗泡面,却觉得拥有全世界。直到那天,我查出怀孕。
同时,接到医院通知,母亲突发脑溢血,急需天价手术费。我拿着化验单,站在医院走廊,
像站在悬崖边。陈默抱着我,说:“阿晚,别怕,我们一起想办法。孩子……我们留下。
”他眼睛里有光,有对未来的憧憬。但我知道,他刚找到工作,家里条件也不好。
那笔手术费,对我们来说是天文数字。“想办法?想什么办法?”我推开他,声音冰冷,
“等你凑够钱,我妈早就没了!”我永远记得他当时错愕、受伤的表情。
“那孩子……”“打掉。”我吐出两个字,用尽全身力气。指甲掐进掌心,流血了都不知道。
我转身,走了。没回头。第二天,我找到了陆沉舟。他需要一个背景干净、易于掌控的妻子,
来稳定股价,应付家族。我需要钱,救我妈。一拍即合。我签了那份冰冷的协议。
拿到了足以让我母亲活下来的钱。然后,我去做了手术。一个人。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感受着那个小生命从体内剥离。无声无息。只有仪器冰冷的嗡鸣。身体空了。心也死了。
我用我的爱情,我的孩子,换了我母亲的命。从此,我是陆夫人林晚。不再是陈默的阿晚。
枕头湿了一片。冰凉。我抬手抹了一把脸。不知是汗,还是泪。不能再想了。我掀开被子,
赤脚踩在地板上。冰凉从脚底直达头顶。我需要水。走出客房,走廊一片漆黑。
只有安全出口的指示牌,散发着幽绿的微光。我走向厨房。经过书房时,发现门缝底下,
透出一线光亮。陆沉舟还没睡。我放轻脚步,不想惊动他。就在即将走过时,
里面传来他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烦躁?“……项目必须拿下。周家那边,
不能再让步。”他在打电话。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贴近墙壁。冰冷的墙面,***着皮肤。
“她回来了,盯着更紧。”陆沉舟的声音顿了顿,“……那个花匠?查清楚。
我不希望有任何……不稳定因素。”花匠。陈默。我的心跳,猛地撞在肋骨上。咚咚作响。
他在查陈默。“……林晚?”陆沉舟忽然提到我的名字,语气更冷,“她?她没那个胆子。
看紧点就行。”没那个胆子。看紧点。像在讨论一件物品。一件需要严加看管,
但无足轻重的物品。冰冷的绝望,像水,慢慢淹没上来。没过胸口,没过鼻腔。我扶着墙壁,
慢慢滑坐到地上。地板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睡裙,侵蚀肌肤。他一直都知道。
知道我的恐惧,知道我的顺从是装的。他只是不在意。在他眼里,
我永远是个“没胆子”背叛的、安全的摆设。那通电话还在继续,但我听不清了。
耳朵里嗡嗡作响。不知道过了多久,书房里的灯光熄灭了。脚步声靠近。我猛地惊醒,
连滚爬爬地躲进旁边厚重的窗帘后面。身体蜷缩起来,死死捂住嘴。
陆沉舟的脚步声在门外停顿了一秒。然后,走向主卧。“咔哒。”落锁声。清晰。决绝。
像最后的宣判。我从窗帘后出来,浑身冰冷。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走到厨房,
倒了一杯冰水。仰头,灌下去。冰冷的水流划过喉咙,进入胃袋。带来一阵剧烈的痉挛。
不够。还是冷。我扶着流理台,大口喘气。目光落在操作台上。那里,
放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银亮的刀身,反射着窗外零星的灯光。寒芒一闪。一个疯狂的念头,
毫无征兆地窜入脑海。如果……如果这把刀,刺进谁的胸膛?是总是用目光凌迟我的周敏华?
还是永远把我当空气的陆沉舟?或者……是我自己?这个念头让我打了个寒颤。
胃里翻腾得更厉害了。恶心感涌上喉咙。我冲进水槽,干呕起来。什么也吐不出,
只有酸水灼烧着食管。不行。不能这样下去。我会疯掉。真的会疯掉。8第二天,天色阴沉。
像要下雨。我坐在偏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杂志。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德叔走进来,
神色如常。“夫人,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在小客厅。”又来了。我放下杂志,指尖冰凉。
“好。”小客厅。周敏华的私人领域。比主客厅更压抑。空气里是她常用的那种檀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