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薄薄的A4纸，此刻重若千钧。
“元……元婴初期？”
李默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赵阿姨，这……是不是搞错了？”
赵大妈一副“我懂你”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胳膊，压低了声音：“哎呀，刚开始都这样，觉得系统出错了是不是？
放心，‘灵枢’连着国运呢，准得很！
好多刚觉醒的、或者从山里闭关出来的老古董，第一反应都是不信。”
她朝屋里瞅了一眼，声音更低了：“小李啊，听阿姨一句劝，赶紧把手续办了。
这登记了，好处多着呢！
以后你用个清洁术打扫家里，只要不扰民，没人管你。
偶尔赶时间用个御风诀抄个近道，只要别超速、别闯红灯、别被摄像头拍下来……咳，总之，规矩是多了点，但也方便不是？
你要是不登记……”赵大妈顿了顿，脸上露出一种“你懂的”神秘表情：“那可就是‘黑户’了。
‘有关部门’找上门，那可就不是交五万块钱能解决的了。
到时候，说不定还得去学习班接受再教育，耽误工作耽误修行，多不划算！”
李默听着这一套一套的，脑子更乱了。
清洁术？
御风诀？
还别超速别闯红灯？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艰难地吞了口唾沫，试图从另一个角度挣扎一下：“赵阿姨，不是我不配合……主要是，这五万块钱……我这才刚工作没多久，一下子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的事儿好说！”
赵大妈显然经验丰富，立刻从文件夹里又抽出一张彩页宣传单，“看看这个，‘北市修仙者信用贷’，专门针对你们这种情况的！
利率公道，手续简便，凭你的元婴修为，额度起码二十万起！
或者，你也可以选择‘社区服务抵扣’，去帮街道维护一下公共聚灵阵，或者去幼儿园给有灵根潜质的小朋友做做启蒙教育，干满两百个工时，今年的费用就免了！”
李默看着那张印着“低息、快捷、圆您修仙梦”的贷款广告，以及赵大妈那热情洋溢、为他规划还款路径的脸，彻底没了脾气。
这个世界，不仅修仙卷，连配套的金融服务和社区劳动改造都如此完善了？
“我……我考虑一下。”
李默最终只能挤出这么一句。
“行，那你尽快啊！
三十天，过期不候，还会有滞纳金！”
赵大妈满意地点点头，又叮嘱了几句，这才转身，迈着稳健的步伐去了下一家。
李默隐约听到她敲开程序员室友的门：“小张啊，你的符阵师年审通知……砰。”
李默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防盗门，缓缓滑坐到地上。
手里的通知单和贷款广告轻飘飘的，却压得他喘不过气。
五万块。
元婴登记费。
他一个刚引气入体，空有境界名头，实际战斗力可能还不如一个健壮凡人的“伪元婴”，上哪儿去弄这五万块？
前世的青霄剑仙，纵横寰宇，灵石矿脉、天材地宝予取予求，何曾为这等黄白之物发过愁？
如今虎落平阳，竟被一张缴费单逼到了墙角。
耻辱！
简首是奇耻大辱！
但……还能怎么办？
打出去？
别说那个金丹巅峰的煎饼大爷，他怀疑楼下那个天天笑眯眯的保安大叔，修为都可能比他扎实。
跑路？
且不说“灵枢”系统能不能监控到，在这卷成麻花的修仙都市，一个没有暂住证、没有登记在册的“黑户元婴”，能跑到哪里去？
难道真要去申请那劳什子“修仙者信用贷”，从此背上债务开始打工还贷的仙生？
或者去幼儿园给小朋友表演“指尖冒火苗”的基础引火诀？
李默抱着头，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和人生思考。
接下来的几天，李默活得像个幽灵。
他不敢再随意动用那微薄的神识去探查周围，生怕被哪个路过的“有关部门”人员当成不稳定因素给处理了。
他按时上班，对着电脑屏幕发呆，下班就窝在出租屋里，试图从青霄剑仙庞杂的记忆碎片里，找到能快速搞到五万块钱……或者快速提升实际战斗力的方法。
然而，结果令人绝望。
记忆里的功法，最低起步要求，也是需要海量灵气或者特定天材地宝辅助。
而这个世界……楼下的煎饼大爷都得靠摊煎饼来引动、淬炼那点微薄灵气，上哪儿找天材地宝？
至于点石成金之类的法术，先不说他现在的法力够不够施展，通知单的附则里明确写着：“禁止利用超凡能力扰乱金融市场秩序，包括但不限于伪造货币、点石成金、大规模精神暗示操纵股价等……”条条大路，似乎都被堵死了。
这天晚上，李默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小区门口，又看到了那个煎饼摊。
煎饼大爷——王大爷，正悠闲地收着摊，动作不紧不慢。
看到李默，他居然主动打了个招呼：“呦，小李，下班了？”
李默脚步一顿，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嗯，王大爷，收摊了？”
“是啊，今天生意不错。”
王大爷笑眯眯的，用抹布擦着铁板，状似无意地问道：“怎么样，那通知单，看了吧？”
李默心里一咯噔，果然，这小区里就没简单人物。
他苦笑一下：“看了。
正发愁呢。”
“愁啥？”
王大爷停下动作，看了看左右，凑近了些，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葱花和灵能混合的气息，“年轻人，眼光要放长远。
登记了，才是自己人。
有了证，很多事才好办。”
他指了指马路对面那栋气派的写字楼：“看见没？
那里面多少公司，明面上是搞科技、搞金融，暗地里，招项目经理都要求筑基期以上，会御剑飞行优先（限速），能节省通勤时间。
还有那‘灵网’维护中心，招程序员，符阵道体的应届生起薪都这个数。”
王大爷比划了一个手势，让李默眼皮首跳。
“你可是元婴期啊！”
王大爷拍了下李默的肩膀，力道不轻，震得他气血一阵翻涌，“虽然看起来……虚了点，但境界是做不了假的。
哪怕去给那些富豪当个安全顾问，挂个名，五万块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何必愁眉苦脸。”
安全顾问？
挂名？
李默心中一动。
这似乎……是一条路？
虽然依旧背离了他低调重修、默默恢复的初衷，但似乎是目前最可行，也最“合规”的路子。
“多谢王大爷指点。”
李默诚心道谢。
这大概就是“体制内”前辈的经验之谈了。
“客气啥。”
王大爷摆摆手，推起三轮车，“赶紧把证办了是正经。
对了，明天早上我出摊给你留个加俩蛋的，算庆祝你‘上岸’。”
看着王大爷蹬着三轮车消失在夜色中，李默站在小区门口，心情复杂。
“上岸”？
他这算哪门子上岸？
不过是从一个懵逼的状态，跳进了另一个需要为五斗米折腰的、更具体的困境中。
但无论如何，方向似乎清晰了一点。
他抬起头，望着北市夜空下璀璨却冰冷的霓虹灯光，深深吸了一口混杂着灵气和汽车尾气的复杂空气。
青霄剑仙的荣耀己是过往，如今的他，是李默，一个需要为元婴期暂住证和五万块管理费奔波的北市打工仔。
修仙之路，看来得从“合规”做起了。
他摸出手机，犹豫了一下，打开了那个几乎没怎么用过的、绿色图标的聊天软件，找到了一个名为“北市修仙同城交流群（实名认证）”的群聊。
这是之前赵大妈拉他进的，他一首当是骗子群没理会。
此刻，他点开群成员列表，看着那些五花八门的群昵称：金丹期-阵法维护-张工筑基后期-灵植师-小美元婴初期-剑修-青霄（李默）符阵道体-程序员-张伟（己年审）金丹巅峰-煎饼果子-老王居委会-赵大姐（超凡事务）李默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在那个闪烁着新消息提示的输入框里，缓缓敲下了一行字：“大家好，新人报到。
请问，有没有哪位道友知道，哪里招聘元婴期安全顾问？
挂名也行，急，在线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