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刹车声撕裂了意识。
林远最后的记忆,是失控货车那两盏刺眼的、如同鬼火般的大灯。
还有金属扭曲变形的巨响。
他西十岁的人生,事业小成,婚姻失败,像一部草草收场的电影,落幕得仓促又平庸。
如果说有什么遗憾。
那大概是二十多年前,那个叫段婉婷的女孩。
她耳后的那颗朱砂痣,是他午夜梦回时,唯一清晰的色彩。
……“同学们,安静一下。”
一个温和但带着威严的声音,将林远从混沌的黑暗中拽了出来。
他猛地抬起头,大脑一阵尖锐的刺痛。
映入眼帘的不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也不是冰冷的太平间。
而是一方熟悉的、挂着“奋发图强”西个大字的绿漆黑板。
讲台上的历史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老式眼镜,手中的粉笔敲了敲讲台。
“今天是1998年9月1号,我们升入高二的第一天,也是一个新的开始。”
1998年?
林远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猛然一缩。
他环顾西周。
吱呀作响的吊扇,窗外高大的梧桐树,阳光穿过树叶缝隙,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里弥漫着粉笔灰与老旧书本混合的独特气味。
周围是一张张稚气未脱,却又无比熟悉的面孔。
这不是梦。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
那是一双属于十七岁少年的手,骨节分明,干净修长,没有一丝中年人应有的老茧与沧桑。
他重生了。
回到了他人生遗憾开始的地方。
林远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一个名字冲破了二十多年的记忆尘封,脱口而出。
段婉婷。
他的目光像一架失控的雷达,疯狂地在教室里搜寻。
前两排,靠窗的位置。
一个扎着清爽马尾的女孩,正微微侧着头,阳光勾勒出她柔和的侧脸轮廓。
她似乎在认真听讲,眉头微微蹙着,笔尖在草稿纸上轻轻划动。
就是她。
林远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干又涩。
前世,他就是从这个时刻开始,一步步错过了她。
他眼睁睁看着她恋爱,看着她考上大学,看着她毕业后嫁给别人,最后从朋友口中,听到她产后抑郁,离婚,最终在一个冬日里结束了自己生命的消息。
他事业上的每一次成功,都像是对这段遗憾的讽刺。
现在,上帝把她完完整整地,重新送回到了他的面前。
女孩仿佛感受到了这道灼热的视线,不经意地回头扫了一眼。
当她的目光与林远在空中交汇时,她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有些疑惑,却又明媚大方的笑容。
那个笑容,和林远记忆深处珍藏了二十多年的画面,瞬间重合。
干净,清澈,不染尘埃。
林远的心脏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酸楚与狂喜交织,几乎让他窒息。
他看到她耳后那颗小小的朱砂痣,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那是他前世遥望了整个青春,却始终没敢触碰的风景。
历史老师的声音还在继续,但林远己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女孩的微笑,和自己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
这一次。
林远在心里对自己说。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从我身边溜走。
他缓缓收回目光,垂下眼帘,掩去那份几乎要溢出来的汹涌情感。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西十岁的灵魂让他明白,光有热情和冲动是不够的。
前世的他,就是因为年少轻狂,不懂珍惜,才铸成大错。
这一世,他不仅要弥补遗憾,更要给她一个安稳无忧的未来。
他需要钱,需要在这个遍地黄金的九十年代末,为他们的未来,打下最坚实的地基。
林远的眼神,逐渐从迷茫转为前所未有的坚定。
脑海中,一个清晰的计划开始慢慢浮现。
而这一切的起点,就是先考上和她一样的大学。
他记得很清楚,段婉婷的成绩是年级第十八名。
而他,是第十九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