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导师什么都不管

博士复试现场，我当着全体导师的面撕了毕业论文。“这数据是假的，

我养的小强都跑得比它线性回归准。”主考官摘下眼镜冷笑：“你知道你撕的是谁的研究吗？

”我盯着他袖口露出的劳力士突然清醒——这表和我论文里虚构的导师受贿道具

一模一样。“等等…您不会就是张教授吧？

”他身后突然冲进来举着体温计的护士：“病人又跑出来了！38度5还敢偷穿主任白大褂！

”第一章初夏的午后，阳光被图书馆厚重的窗帘过滤得只剩一片惨白，

均匀地泼洒在临窗那张堆满书籍资料的长桌上。

林芷把发烫的额头抵在冰凉的、印着某某大学图书馆红色字样的木质桌沿，

感觉脑子里有无数只蜜蜂在嗡嗡开研讨会，

主题大概是《论如何将一个人类的理智彻底拆解并打包丢进垃圾桶》。

已经对着电脑屏幕上那份标题目录花里胡哨、内容却干瘪得像脱水蔬菜的博士毕业论文初稿，

枯坐了六个小时。进展？不存在的。唯一的成果，大概是确认了文档左下角的字数统计，

顽强地停留在了一万两千五百三十七这个数字上，

已经超过四十八小时没有发生过令人欣喜的变动了。

“影响因素……作用机制……实证分析……”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

带着一股被学术这把钝刀子慢慢凌迟的绝望，“影响因素就是他妈的我脑子进水了，

作用机制就是我脑子里的水是如何腐蚀了我的神经回路，实证分析就是这篇狗屁不通的东西！

”当然，这话只敢在心底咆哮。图书馆需要安静。她猛地直起身，

动作太大导致眼前一阵发黑，五彩斑斓的黑。缓了几秒，

视线重新聚焦在屏幕上那密密麻麻的宋体五号字。这是她构建的“学术大厦”，

每一块砖都砌得摇摇欲坠，每一根承重柱都充满了想当然的假设。

特别是那个核心模型的线性回归结果，R² 值高得令人发指，

完美得像是从童话故事里直接复制粘贴出来的。林芷盯着那串漂亮的数据，

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数据怎么来的，她心里门儿清。深夜崩溃边缘，鼠标拖动，

几个不顺眼的异常值被无情删除；公式复杂到她自己都快看不懂，参数微调，

再微调……直到图表呈现出一种符合审稿人审美的、近乎妖异的“显著性”。

她当时还安慰自己，这叫“数据清洗”，叫“模型优化”。现在发烧带来的眩晕感，

像一层粗糙的砂纸，磨掉了那层自我欺骗的油彩，露出了底下不堪入目的底色。“假的，

全是假的……”她伸出颤抖的手指，触摸着冰凉的屏幕，

仿佛能摸到那些被她强行掰弯的数据点发出的无声抗议，

“连我昨晚在宿舍墙角看到的那只蟑螂，它逃跑的轨迹都比你这线性回归来得真实自然！

人家至少还有个急转弯和加速度！”那只蟑螂，对，

就是那只油光水滑、触须昂扬、被她用拖鞋追杀了三分钟才侥幸逃入裂缝的“小强”，

此刻在她混乱的脑海里，俨然成了“真实”与“生命力”的象征。对比之下，

她这篇精心“修饰”过的论文，死气沉沉，散发着一股代码和虚荣心混合的腐臭味。

脑子里的蜜蜂研讨会升级成了爆破专家现场会，太阳穴一蹦一蹦地疼。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不用体温计她也知道，

这烧怕是逼近三十九度大关了。前几天为了赶另一个项目的结题报告，连续熬了两个通宵，

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免疫力直接举了白旗。“不行，不能倒在这里，

明天……明天还有复试……”她试图用残存的理智给自己打气，

但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要罢工。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屏幕上的字迹扭曲、蠕动，

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她好像看见那个被她强行拉高的 R² 值，从图表里跳了出来，

变成一张嘲讽的鬼脸，在她眼前晃来晃去。那些被她删除的异常值，则化作点点幽怨的磷火，

在四周漂浮。“嗬……嗬……”林芷发出意义不明的气音，觉得喉咙干得快要冒烟。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想去接点水，或者干脆去医务室挂个号。但双腿软得像煮过头的面条，

刚迈出一步，就差点直接给图书馆锃亮的地板行个大礼。赶紧扶住桌子边缘，稳住身形。

混沌的视野里，只有笔记本电脑散发出的幽幽蓝光，

和那份名为《基于多维框架的××机制研究与实证分析》的文档，显得格外刺眼。

就是这东西。折磨了她整整一年，吸干了她的灵感，榨干了她的热情，

现在还要来摧毁她的健康和她明天的机会？一股无名邪火，混合着高烧带来的莽撞，

“腾”地一下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那是一种超越了理智管辖范围的、纯粹生理性的冲动。

“研究……我让你研究……”她低声嘟囔着，伸出因为发烧而格外滚烫的手，

一把抓过电脑旁边打印出来的、厚厚一沓毕业论文初稿。A4 纸边缘有些毛糙，

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然后，在周围几个埋头苦读的学生惊愕的目光注视下，

她双手抓住论文的两端，用力一撕！“刺啦——！”清脆响亮的纸张撕裂声，

在落针可闻的寂静图书馆里，不啻于一道惊雷。纸张断裂的触感通过指尖传来，

带着一种破坏带来的、扭曲的快感。一下，两下，三下……她机械地重复着撕扯的动作，

仿佛要将这一年里所有的焦虑、自我怀疑、熬夜的疲惫、对未来的恐惧，

都随着这分裂的纸张一并彻底释放。碎纸片像巨大的、写满罪证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

铺满了桌面，覆盖了键盘，也落在了她因为发烧而通红的脸颊上。

“哈哈哈……”她看着那堆残骸，竟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干涩而诡异，“好了，

干净了……假数据……没啦……”周围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停下了笔，张大了嘴，

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这个突然发疯撕论文的女生。林芷却浑然不觉。她只觉得完成了一件大事，

一件憋了很久很久，终于有勇气去做的大事。高烧带来的晕眩感更重了，

像潮水一样淹没上来。她腿一软，重新跌坐回椅子裏，

额头重重地磕在桌面上那堆论文碎纸上。冰凉的触感暂时缓解了额头的灼热。世界，

终于清静了。……意识再次回笼，是被一阵强光刺醒的。林芷费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不是图书馆那温暖偏黄的灯光，

而是某种惨白、冰冷、极具压迫感的照明，从正前方直射下来，让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她发现自己坐在一张孤零零的椅子上。对面，是一排铺着深绿色绒布的长桌，

后面端坐着五六个人，有男有女，表情无一例外，都极其严肃。长桌正中央，

摆着一个棕色的三角名牌，上面似乎写着“主考官”三个字。目光往旁边挪了挪，

墙壁上挂着红色的横幅，白色的大字清晰刺眼：XXXX 大学博士研究生入学复试现场。

复……试？这两个字像两记重锤，狠狠砸在她依旧昏沉的脑仁上。她猛地一个激灵，

残留的睡意和烧糊涂的混沌感瞬间被驱散了大半。记忆如同断了片的电影，开始艰难地倒带，

拼接——图书馆，发烧，论文，还有那惊天动地的……撕扯声！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空空如也。再看向面前光洁的桌面，除了一张属于她的姓名牌，别无他物。她的论文呢？

她打印出来准备在复试时陈述用的那份……虽然内心唾弃但表面功夫做足了的论文呢？

心脏骤然缩紧，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遍了全身。“林芷同学？

”坐在主考官旁边的一位中年女老师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公式化的疏离，

“请开始你的个人陈述，时间十分钟。”个人陈述……陈述什么？

她那份精心准备了答辩演讲稿，连同上面那些她自己都不太信的“创新点”和“研究价值”，

已经在一个多小时前，被她亲手变成了一堆只能塞进碎纸机的垃圾。冷汗，

瞬间就从额角、后背渗了出来，粘腻冰冷，与她体内的高热内外夹击。她张了张嘴，

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干疼得发不出一个清晰的音节。视线因为紧张和持续的发烧，

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晃动、模糊。对面那些考官的脸，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威严，

甚至……狰狞。脑子里那根因为高烧而异常脆弱的弦，“嘣”地一声，彻底断了。“陈述？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嘶哑，飘忽，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诡异平静，

又隐隐透着点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兴奋，

“陈述……那些用 beautified 数据堆砌出来的垃圾吗？”话音落下，

整个考场死一般的寂静。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所有考官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脸上。

惊讶，疑惑，审视，还有毫不掩饰的不满。坐在正中间的主考官，

是一位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男性，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边眼镜，

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他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这寂静和注视，非但没有让林芷清醒，

反而像是一种鼓励，让她体内那种破坏欲和倾诉欲更加汹涌。高烧放大了她所有的情绪，

剥离了理智的束缚。她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动作大得让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响声。

“我的论文？”她笑了起来，眼神涣散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位考官，仿佛在寻找认同，

又像是在进行一场单方面的审判，“那篇号称揭示了××机制，模型完美，

结果显著的‘优秀’毕业论文？”她故意在“优秀”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充满了嘲讽。

“假的！都是假的！”她声音陡然拔高，双手激动地在空中比划着，

像是在撕扯着看不见的敌人，“那数据干净得像是用漂白水泡过三天三夜！线性回归？哈！

那拟合度，高得我实验室培养的那窝蟑螂都不信！它们吃饱了跑迷宫的随机路线，

画成散点图都比我的回归直线更贴近现实！更、有、说、服、力！

”她几乎是吼出了最后几个字，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已经汇聚成珠，

顺着滚烫的脸颊滑落。考场内落针可闻。那位女考官震惊地捂住了嘴。

其他几位男考官脸色铁青。只有正中间的主考官，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甚至微微向后，

靠在了椅背上，双手交叠放在桌上，静静地看着她表演。那眼神，冷得像冰，

又似乎带着一点……玩味？林芷混沌的大脑，自动将这眼神解读为了“质疑”和“挑衅”。

证明！我需要证明我的观点！一个声音在她脑海里尖叫。证明？拿什么证明？

论文已经尸骨无存了……对！尸骨无存！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弯腰，

抓起自己脚边那个沉甸甸的帆布背包——那是她发烧跑出来时，唯一下意识带在身边的東西。

在全体考官和工作人员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她哗啦一下拉开拉链，然后将背包倒提起来，

用力一抖！“哗——”一堆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碎纸片，如同决堤的洪水，

又如同举办一场荒诞的葬礼时抛洒的纸钱，从背包里倾泻而出，纷纷扬扬，

撒满了光洁的地板。有些碎片比较大，还能依稀看到上面的图表标题或者“结论”二字。

更多的，是细小的、无法辨认的纸屑。这些，就是她不久前在图书馆的“杰作”。

鬼知道她当时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竟然把这些“尸体”又仔细地收集了起来，

塞进了背包。也许，在高烧的迷幻状态下，她觉得这是“证据”，必须随身携带？此刻，

这些“证据”铺了一地，像一片刚刚经历了一场学术屠杀的战场。林芷站在这一地狼藉中央，

张开双臂，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近乎癫狂的满足笑容，

仿佛一位完成了伟大行为艺术的艺术家，对着她的“观众”——那群已经完全石化的考官们，

朗声宣布：“看！这就是证据！这堆垃圾！这数据是假的！

我养的小强都跑得比它线性回归准！”她伸手指着地上的碎纸，

声音因为激动和虚弱而微微颤抖，却异常清晰地在寂静的考场里回荡：“这种学术垃圾，

不配被陈述！只配被毁灭！”“……”死寂。长达十几秒的死寂。然后，

是椅子被推动的声音。坐在正中央的主考官，终于有了动作。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摘下了脸上的金丝边眼镜。这个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瞬间攫取了在场所有人的呼吸，也包括林芷的。他用指尖捏着眼镜腿，

另一只手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块绒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镜片。他的目光低垂，落在镜片上，

看也没看林芷，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地上，

也砸在林芷的心口：“假的？垃圾？”他顿了顿，终于抬起眼皮。那双没了镜片遮挡的眼睛，

锐利得惊人，直直地刺向站在一堆碎纸中间、脸色潮红、呼吸急促的林芷。嘴角，

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笑意。“林芷同学，”他说，“你知不知道，

你刚刚撕掉的、称之为垃圾的这篇论文，它的核心模型框架，

是基于谁的研究成果建立起来的？”“……”林芷脸上的狂热和满足，瞬间冻结。

一股冰冷的寒意，毫无预兆地顺着脊椎骨猛地窜了上来，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主考官看着她骤然变化的脸色，似乎很满意。他将擦拭好的眼镜，不紧不慢地重新戴回脸上，

然后，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撑在桌面上，形成一个极具压迫感的姿态。

他盯着林芷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吐出了那个让她如坠冰窟的名字：“就是基于我的研究。

”我的研究……研究……这四个字，像魔咒一样在空旷的考场里回荡，带着回音，

一遍遍撞击着林芷的耳膜。基于我的研究。他说，基于我的研究。林芷僵在原地，

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然后疯狂地倒灌回心脏，挤压得她几乎窒息。

高烧带来的燥热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浸入骨髓的冰冷。她……她刚才，

当着原作者的面，把他奠定她论文基础的研究成果，连同她自己的论文，一起骂成了垃圾，

还撕成了碎片，抛洒了一地？这已经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了。这他妈是在鲁班门口扔斧头，

还把鲁班家的窗户给砸了！极致的恐惧让她混沌的脑子有了一瞬间的清明。她猛地回想起来，

在查阅相关文献时，确实看到过一位姓张的教授，是国内这个研究领域的泰山北斗，

奠基人之一。他的几篇早期论文，堪称经典，被引用无数。她论文里的那个核心模型，

确实是在张教授提出的一个经典理论模型上拓展而来的……她当时还想着，

用这位大牛的模型做基础，显得有深度，有传承。

她甚至……她甚至……一个更加惊悚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她混乱的思绪！

她为了凑字数，为了显得自己的研究“贴近现实”、“有批判性”，

在论文最后无关紧要的附录部分，胡诌了一段关于“学术圈潜在问题”的探讨，

其中为了增加所谓的“真实案例”，她凭空虚构了一个情节！

内容是：某张姓导师她随手打的姓！，

曾接受过来自相关企业的一块名贵劳力士手表作为“学术咨询”的回报……她当时觉得，

反正附录没人仔细看，而且她用的是“某张姓导师”，范围那么广，绝对安全。

绝对……安全？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极其缓慢地，移向了主考官放在桌面上的左手。

他的手腕从熨帖的白大褂袖口中露出一截。而在那一截手腕上，稳稳地戴着一块表。

一块金属表链，表盘设计低调而奢华，在考场惨白的灯光下，

折射出沉稳、冰冷、毋庸置疑的金属光泽。那表盘上的皇冠标志，即便隔着好几米的距离，

即便她此刻视线模糊，也清晰得如同烙印般，刻进了她的瞳孔深处。劳力士。

一块和她论文里虚构的“受贿道具”，一模一样的劳力士。时间，空间，思维，全部凝固了。

林芷张着嘴，像个离水的鱼，徒劳地开合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的衣衫，粘腻冰冷。额头的热度却一阵高过一阵，烧得她眼前发黑，

几乎要站立不住。她看着主考官——张教授，

看着他镜片后那双深邃难测、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睛，

看着他手腕上那块仿佛无声嘲讽着她荒谬命运的劳力士。

一个极度荒谬、极度惊恐、却又在高烧催化下显得无比真实的念头，攫住了她。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和不敢置信的破音，

在寂静的考场里尖利地响起：“等……等等……您……您不会就是……张、张教授吧？

”那个我论文里……被塞了劳力士的……张教授？最后这句，她死死地咬住了舌尖，

硬生生咽了回去。腥甜的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开。张教授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脸上血色尽褪、惊恐万状的表情，看着她几乎要崩溃的眼神。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那“笃笃”声，此刻听在林芷耳中，不啻于丧钟敲响。

他嘴角那抹冰冷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一些。像是猫捉老鼠，看着猎物在爪下徒劳地挣扎。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压迫感即将把林芷彻底压垮的那一刻——“砰！

”复试考场紧闭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猛地一把推开，发出巨大的声响，

打破了室内凝固得如同水泥般的气氛。

一个穿着粉色护士服、头上戴着同样颜色护士帽的年轻姑娘，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