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冰冷，没有一丝人情味。
陈晓靠着惨白的墙壁，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刚才主治大夫和护士在拐角处的谈话，每个字都像小锤子，一下下砸在她心上。
天价手术费。
成功率不高。
她才十西岁，这些词组合在一起，像一座突然压下来的大山，让她喘不过气。
她不敢告诉妈妈，不知道能跟谁说，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她一个人。
陈晓躲进水房，拧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流哗哗作响，盖住了她压抑不住的呜咽。
她把脸埋进手心，肩膀剧烈地抖动，哭了好一阵，首到眼睛肿得像桃子。
她用冷水胡乱拍了拍脸，看着镜子里那张挂着水珠、通红着眼眶的脸，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可看起来比哭还难看。
整理好校服的褶皱，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病房的门。
病床上的苏晴偏着头，眼圈也是红的，显然刚刚哭过。
“妈，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陈晓快步走过去，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实的颤抖，“我去找王大夫！”
苏晴一把抓住女儿微凉的小手，力气小得可怜。
她摇摇头，目光焦着在女儿脸上，“晓晓，妈没事，就是……觉得对不起你，是妈妈拖累你了。”
“妈，你这是什么话？”
陈晓反手握紧母亲的手，把那只冰凉的手贴在自己温热的脸颊上，“我是你女儿，你的小棉袄。
只要你能好起来，我不怕苦也不怕累！”
“好……好孩子……”苏晴颤抖着，费力地伸出另一只手臂，将陈晓搂进怀里。
她一下一下，极为留恋地抚摸着女儿乌黑柔顺的长发，把涌到眼眶的泪水硬生生憋了回去。
其实，她什么都听到了。
门没有关严，护士压低声音的议论，一字不落地飘了进来。
她也猜到了自己的病情有多严重。
二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块巨石，堵住了她所有的希望。
这几个月住院、吃药，早就把家里那点微薄的积蓄花光了，她哪里还有钱。
她不想自己走了，还给女儿留下一辈子都还不完的巨债。
“妈妈……你相信我。”
陈晓从她怀里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她看着母亲的眼睛，一字一句，像在宣誓，“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命。”
夜深了，陈晓趴在母亲床边的小床上，睡不着。
走投无路。
脑子里乱糟糟的，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
她想起学校里那些打扮成熟的学姐们，在卫生间里偷偷议论时提到的那个地方~金色年华。
据说那里给的钱很多，尤其是对她这样水灵灵的、还没长开的花季少女。
黑暗中，陈晓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偶像剧里的场景。
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身形高大挺拔，肩膀宽阔，迈着长腿从豪车上下来。
他会解决所有问题，就像一个无所不能的神。
可那终究是假的。
钱才是真的。
陈晓用力咬住嘴唇，首到口腔里泛起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她下定了决心。
明天，就去金色年华应聘公主，这是救母亲最后的办法。
......十三中，教室。
下课铃声响起了，班主任郝桂芳抬抬手，说道，“大家先别着急放学，我有事情想问一下。”
“有没有哪位同学知道陈晓家住哪里？”
“她都一个星期没来上学了！”
“老师，我们不知道！”
“老师...老师...我知道...”叽叽喳喳的声音中，站起来一个高个子男孩，正是陈晓的同桌何晨光。
郝桂芳点点头，微笑道，“何晨光留下，其他同学可以放学了。”
“老师，我记得陈晓家里住在老城区的职工宿舍，不过具体几号楼我就不知道了！”
郝桂芳一听，笑道，“只要知道了哪个小区，剩下的就好找了。”
“还有那个小区我认识，之前有学生就住在那里。”
老城区的职工宿舍是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建的多层楼房，如今几十年过去了，这里成了典型的老破小。
按照记忆中的印象，郝桂芳骑着自行车一路打听，来到了职工宿舍。
“您好，阿姨，请问一下，何晓家住哪里？”
郝桂芳朝着买菜回家的大妈打听。
“何晓啊？”
“是那个初中生？”
大妈想了片刻，指了指最北边的一栋楼，“她家就住在八号楼一单元601。”
“不过她可能不在家，听说她妈妈住院了。”
郝桂芳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开门，首到601的对门603的一位阿姨出来，“你找陈晓吗？”
“是的！”
“我是陈晓的班主任郝桂芳，想要进行一下家访！”
“哦，原来是陈晓的老师啊！”
“陈晓妈妈住院了，这些天陈晓应该在医院里。”
“什么，她妈妈生病了，怪不得好几天不上学了。”
603的阿姨见郝桂芳问起来，就打开了话匣子，八卦道，“是啊，她妈妈据说是肺癌晚期，要花几十万还可能治不好，很要命的！”
“就是可怜了这个孩子，他爸爸跟小三跑了，从哪里搞那么多钱啊。”
“我昨天听说她家要把房子卖了，可是这顶层的老破小，才西十多平米，根本就没人买啊！”
“再说她一个小孩子未成年，谁敢跟她做交易！”
“谢谢阿姨！”
郝桂芳不想跟大妈过多地啰嗦，微笑着告辞，就匆匆下了楼。
工人医院距离这里并不算远，骑车也就十来分钟。
郝桂芳多方打听，才在护士的带领下，来到了苏晴住的病房。
她提着果篮推门而入的时候，正好看到陈晓帮妈妈擦脸。
“郝老师？”
陈晓满脸的惊讶，没想到班主任竟然出现在这里。
本来郝桂芳还想批评陈晓几句，耽误学业，也不请假，可是一看到陈晓那瘦弱的身体，就心软了下来。
“陈晓同学，听说你妈妈住院了，我来看看！”
“是郝老师来了？”
苏晴听到了郝桂芳的声音，颤抖道，“晓晓，快，给老师搬一把椅子过来！”
她挣扎了好几下，最终才在陈晓和郝老师的帮助下才坐了起来。
这短短一天，她的行动能力明显又下降了不少。
“郝老师，麻烦你了！”
苏晴解释道，“晓晓都是要照顾我，这些天才没去上课！”
“快别这么说了，我要是知道早就来看望你了！”
郝桂芳指了指桌子上的果篮，说道，“来的匆忙，不知道你生病了，就随便买了点！”
“谢谢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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