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火器罐体冰冷的触感还残留在掌心,与脑海中那怪物头颅碎裂的闷响交织在一起。
陈末背靠着天台冰冷的护栏,缓缓滑坐在地。
肾上腺素退潮后,是席卷全身的虚脱感和肌肉的剧烈酸痛。
但他清晰地感觉到,身体内部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一股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暖流,在小腹处盘旋,像一颗新生的、陌生的心脏在搏动。
刚才被怪物抓伤的手臂,麻痒感越发明显,借着昏暗的光线,他能看到那几道血痕己经结上了一层深色的硬痂,边缘甚至开始微微翘起,仿佛愈合了数日。
这绝非正常。
他抬起自己的右手,仔细端详。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除了沾染的些许暗红污渍和正在隐去的微弱荧光,与平时并无不同。
但当他意念微动,回想刚才刺入怪物胸膛的感觉时,指骨深处立刻传来一阵清晰的、硬物摩擦般的酸胀感。
“嘶……”他倒抽一口凉气,赶紧停止了这危险的尝试。
脑海中那个模糊的界面信息再次浮现:骨刃(初级)。
这不是幻觉。
他真的……变成了某种非人的东西。
“你……你没事吧?”
一个带着颤抖的声音响起,是苏婉。
她站在几步之外,不敢靠近,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指节发白。
她的目光里有关切,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法掩饰的恐惧和疏离,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个……潜在的威胁。
其他几个幸存的同事更是躲得远远的,挤在天台入口的另一侧,眼神闪烁,窃窃私语。
陈末甚至能捕捉到他们低语中的只言片语。
“……他刚才……手插进去了……那怪物……化成灰了……他是不是也…………离他远点……”每一句话,都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在陈末的心上。
他刚刚救了他们,用这种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方式。
但换来的不是感激,而是更深的恐惧和排斥。
他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却发现面部肌肉僵硬得像石头。
最终,他只是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没事。”
他移开视线,不再去看那些让他心寒的目光,转而观察起这个他们暂时的避难所。
天台空旷,堆放着一些废弃的建材和锈蚀的水箱。
唯一的好处是,这里地势高,暂时没有怪物爬上来。
但那些猩红的孢子,依旧无声无息地飘落,在天台地面覆盖了薄薄一层,踩上去有一种令人不适的粘腻感。
他走到天台边缘,向下望去。
城市,己经死了。
曾经车水马龙的街道,如今被废弃的车辆堵塞,如同扭曲的金属坟场。
火光在多处燃起,浓烟滚滚,与天空中飘落的猩红孢子混合,构成一幅地狱般的图景。
远处,隐约传来零星的枪声、爆炸声和此起彼伏的怪物嘶吼,显示着混乱远未结束。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些影影绰绰、在街道和楼宇间蹒跚移动的身影。
它们数量众多,如同潮水般漫无目的地涌动,搜寻着任何鲜活的生命。
他们被困住了。
在这个不足两百平米的天台上,没有食物,没有水,只有越来越深的绝望和……一个他们畏惧的“异类”。
时间在死寂和压抑中缓慢流逝。
夜色逐渐降临,温度开始下降。
寒冷和饥饿折磨着每一个人。
没有人说话。
幸存者们自发地聚集在远离陈末的角落,仿佛他身上带着致命的瘟疫。
只有苏婉,偶尔会偷偷看他一眼,眼神复杂,但每当陈末看回去,她又会迅速低下头。
陈末靠坐在水箱的阴影里,闭着眼睛,却没有睡。
他在感受体内那股微弱的热流,尝试去理解它,控制它。
他能“感觉”到那个所谓的骨刃特性,像一颗未发芽的种子,潜伏在他的指骨中,只要他愿意,似乎随时可以将其“唤醒”。
但他不敢。
他怕一旦用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怕坐实了“怪物”的身份。
深夜,一声压抑的啜泣打破了寂静。
是那个之前吓尿裤子的男同事,他抱着膝盖,身体不住地发抖。
“我们会死在这里……一定会死在这里……”绝望的情绪像瘟疫一样蔓延。
有人开始低声咒骂,有人茫然地望着猩红的夜空。
陈末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心中一片冰凉。
他知道,如果再不做点什么,不等怪物找上来,他们自己就会先崩溃。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
他站起身,走向那扇被他们用废弃钢管重新加固过的天台门。
“你去哪?”
苏婉忍不住出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惊慌。
陈末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
“去找点吃的,还有水。”
他的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你们……自己小心。”
说完,他不再犹豫,小心翼翼地挪开一根钢管,闪身出了天台,并将门轻轻带上。
门内,是短暂的死寂,随后响起了更加压抑的议论声。
门外,陈末背靠着冰冷的铁门,听着里面的声音,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
看,他果然是个异类。
连离开,都让他们松了一口气。
他甩了甩头,将杂念抛开,眼神重新变得锐利。
楼下是未知的危险,但他别无选择。
他握了握拳,指骨深处那硬物摩擦的酸胀感再次传来。
这一次,他没有抗拒。
是怪物,就是怪物吧。
至少,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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