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上那道浅淡的血痕早己愈合,连疤都没留下,但赵莽那铁青着脸挤出人群的背影,和周围弟子们惊疑不定的目光,却像一根细刺,扎在了林清韵的心头。
她赢了,以一种近乎无赖的取巧方式。
可这并没有带来任何喜悦,只有更深沉的疲惫和一种挥之不去的……荒谬感。
她提着那柄沉甸甸的精铁长剑,默默离开了演武场,身后那些压低的议论声,像蚊子一样嗡嗡作响,追着她,甩不脱。
“看见没?
赵师兄居然吃了亏……她那一下,有点邪门啊,不像正经路子。”
“修为涨得快,手段也诡异了,啧……”林清韵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回到了自己那间偏僻的小院。
关上院门,背靠着冰凉粗糙的木门板,她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那些无形的压力和审视都隔绝在外。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将灵力高度压缩后点出时的微麻感。
“系统,”她在心里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我刚才……算是在走反派的路了吗?”
行为分析:宿主利用对手轻敌心理,以非常规手段制造破绽,达成战术目标。
符合反派行为特征之一:不择手段。
评价:初级应用,尚显稚嫩。
奖励:反派点数+1。
冰冷的电子音给出评判,甚至还附带了一个她没听说过的“反派点数”。
林清韵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不择手段……原来这就是反派。
被逼着内卷提升修为不算,还要被逼着学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技巧。
她走到院中那棵老槐树下,靠着树干滑坐在地。
夕阳的余晖透过枝叶缝隙,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脑海里,那血红色的三十天倒计时,依旧不紧不慢地跳动着,像心脏的鼓点,催命符一样敲打着她的神经。
击败慕容雪。
这五个字沉甸甸地压着她,让她喘不过气。
光是想想那个清冷如雪、众星拱月的身影,就感到一阵无力。
修为差距可以靠拼命来弥补,可实战经验、剑法道术的领悟、乃至那种与生俱来的战斗天赋呢?
这些,是她靠一个月“不择手段”就能追赶上的吗?
她必须了解更多。
了解她的对手,那个她必须去击败的“原书女主”。
接下来的几天,林清韵的生活轨迹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她依旧在天亮前起床打坐,依旧在演武场挥汗如雨地练习那本《基础剑诀》,甚至开始尝试将那种高度压缩灵力的技巧融入到剑招之中,尽管失败居多,偶尔成功一次,也能让她手臂酸麻半天。
但更多的时候,她的身影会出现在传功堂的外围,出现在内门弟子偶尔举行小型论道会的广场边缘,出现在任何有可能看到慕容雪的地方。
她像一个幽灵,一个躲在阴影里的观察者。
她看到慕容雪在传功长老讲解高深道法时,眼神专注,偶尔提问,角度刁钻,连长老都频频颔首。
她看到慕容雪在指导同门剑法时,姿态优雅,剑光流转间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韵律,引得周围一片赞叹。
她看到慕容雪即使只是静坐调息,周身也仿佛自成领域,灵气自然而然地汇聚,比她拼命吸收还要顺畅数倍。
天才。
真正的天才。
每一次观察,都让林清韵心中的绝望加深一分。
那是一种全方位的、令人窒息的差距。
她甚至开始怀疑,系统是不是出了BUG,或者纯粹就是想找个理由抹杀她。
首到那一天。
内门有一处对外开放的试炼台,偶尔会有弟子在此切磋,或者演练一些威力较大的术法。
慕容雪也在那里。
她演练的并非什么高深剑诀,而是最基础的《流云剑法》。
这套剑法外门弟子人人都会,讲究的是剑势连绵,如行云流水。
但在慕容雪手中,这套基础剑法却仿佛被赋予了生命。
剑光闪烁,如云霞流动,轨迹圆融无暇,灵力附着在剑身,随着她的舞动,在空中留下道道凝而不散的白色气痕,久久不散。
台下围观的弟子们看得如痴如醉。
林清韵也混在人群中,目光紧紧追随着那道白色的身影。
她看得很仔细,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渐渐地,她发现了一些东西。
慕容雪的剑法,完美,流畅,无可挑剔。
但或许是因为太追求这种形式上的完美,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标准得像尺子量出来的一样,少了几分……烟火气?
少了几分在实战中可能需要的、突如其来的变通和狠厉。
而且,她似乎过于依赖剑法本身和自身精纯的灵力了。
在演练一个需要骤然回身反刺的动作时,她的脚步移动虽然依旧优雅,却略显刻板,为了保持姿态,似乎牺牲了一丝应对突发状况的灵活性。
这只是最细微的观察,甚至可能只是林清韵自己的错觉。
但对于一个被逼到绝境、拼命寻找任何一丝可能的人来说,这点细微之处,就是黑暗中的一点萤火。
“完美……有时候也是一种破绽?”
林清韵在心中喃喃自语。
她想起自己对付赵莽时那别扭的、难看却有效的闪避和反击。
如果……如果面对慕容雪那完美无瑕的剑招,她不按常理出牌呢?
如果她不去试图破解,而是用更刁钻、更“难看”、甚至更“无赖”的方式去干扰、去破坏那种完美的节奏呢?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就像野草般在她心里疯长。
她再次将目光投向试炼台上那个耀眼的身影,眼神里不再是纯粹的绝望和无力,而是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混合着挣扎与决绝的复杂光芒。
慕容雪演练完毕,收剑而立,气息平稳,面容清冷,对着台下微微颔首,便在一众崇拜的目光中飘然离去。
林清韵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地投射在青石地面上。
她知道了差距,如同天堑。
她也找到了一丝可能,渺茫如星。
但无论哪一样,都指向同一个方向——那条被系统划定,充满荆棘、泥泞,或许还沾满不光彩的“反派”之路。
她慢慢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反派,她好像……非当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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