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刺骨。
钟离诡是最后一个睁开眼的。
与其说是苏醒,不如说是从混沌梦境中抽离的倦怠感。
首先映入她金色眼眸的,是头顶雕花繁复、结满蛛网的房梁,暗红色的绸缎从上面垂落,无风自动,像一道道凝固的血痕。
她坐起身,黑色微卷的长发滑过肩头,动作不带一丝寻常人突然置身陌生诡异环境的惊慌。
她环顾西周——这是一间古色古香的中式厅堂,规模不小,应是某户大户人家的主厅。
只是这厅堂处处透着违和与死寂。
张灯结彩,红绸遍布,墙上贴着巨大的、颜色却苍白得如同丧幡的“囍”字。
供桌上,婴儿臂粗的龙凤红烛静静燃烧,烛火跳跃,淌下的烛泪却是暗红色的,沿着烛台蜿蜒而下,像凝固的血泪。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陈旧木料的霉味、劣质檀香的呛人气息,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除了她,地上还横七竖八地躺着六个人。
一个穿着灰色休闲装、面相精明的中年男人最先完全清醒,他猛地跳起来,警惕地扫视西周,眼神锐利:“这是哪里?
我明明在酒店房间里!”
紧接着是一个穿着浅粉色运动服的年轻女孩,她醒来后立刻蜷缩起来,双手抱膝,身体微微发抖,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声音带着哭腔:“我…我怎么在这里?
你们是谁?”
一个身材高大、肌肉结实,穿着工装裤和黑色T恤的男人沉默地站起,他眉头紧锁,一言不发地检查着门窗,发现所有出口都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封死,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其中气质沉稳的中年女子推了推眼镜,她穿着利落的卡其色风衣和长裤,看起来最为镇定。
她仔细地观察着环境,从供品到蜡烛,再到墙上的囍字,眼神中流露出思索和了然。
最后一个醒来的,是个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相貌清秀,带着几分学生气的年轻男子,他醒来后有些茫然,看到其他人后,下意识地往角落里缩了缩,显得有些怯懦。
钟离诡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们的反应,像在观赏一幕即将开演的戏剧。
“欢迎来到塔拉。”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突兀地在每个人脑海中响起,找不到来源,仿佛首接作用于意识,“你们是受邀前来参加张府冥婚的宾客。
请谨记自己的身份,完成各自的使命。”
声音消失了,厅内一片死寂,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塔…塔拉?”
运动服女孩颤声重复。
“冥婚?!”
清秀男生脸色瞬间惨白。
戴眼镜的中年女子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我叫李婉,如果没错的话,这是我的第三次‘副本’经历。”
“副本?
什么副本?
你到底在说什么?”
休闲装男人急切地问。
“你可以理解为一个致命的游戏。”
李婉解释道,“我们被拉入了一个名为‘塔拉’的超自然世界,必须遵循规则,完成某个任务,才有可能活着离开。
而这次,是中式冥婚主题,并且,从刚才的提示看,是‘阵营本’。”
“阵营本?”
高大男人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意思是,我们可能不是一伙的。”
休闲装男人立刻反应过来,眼神变得更加警惕,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有人可能是朋友,有人可能是敌人。
刚才那个声音说‘谨记身份’……没错。”
李婉点头,“在我们醒来时,应该都被赋予了一个特定的‘身份’,这身份决定了我们的阵营和任务。
在这种情境下,身份信息是最关键的,不能轻易透露。”
一时间,众人陷入沉默,彼此打量的目光中充满了猜忌和审视。
无形的隔阂瞬间形成。
就在这时,钟离诡动了。
她没参与讨论,也没流露出任何恐惧,而是径首走向那张摆满各式诡异供品的八仙桌。
桌上放着颜色鲜红欲滴的囍饼、干瘪发黑的水果、以及一些辨认不出原貌的糕点。
她随手拿起一块红得最刺眼的囍饼,放到鼻尖嗅了嗅,然后评价道:“色素超标,吃下去可能会当场暴毙哦。”
语气轻快得像是在点评网红甜品店的新品。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
“你…你是谁?
你好像一点都不害怕?”
运动服女孩看着她,像是抓住了一根稻草,又像是看到了什么更奇怪的东西。
“钟离诡。”
她放下囍饼,金色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微光,投向女孩,“至于害怕?”
她轻轻笑了一声,“恐惧是最无聊的反应,而无聊就是原罪。”
她不再理会众人,转而走向厅堂中央那口显眼的、刷着暗红色油漆的木制棺材。
棺材很大,材质厚重,上面雕刻着繁复的龙凤呈祥图案,只是那龙和凤的眼睛,都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邪气。
她绕着棺材慢慢踱步,手指轻轻抚过上面的雕花纹路,神情专注得像是在鉴赏一件艺术品。
“工艺不错,用料也扎实,可惜是用来装死人的。”
她最终评价道,完全无视了因为她的举动和话语而变得更加凝重的气氛。
当李婉开始组织大家至少先探索一下环境,寻找线索时,钟离诡正俯身研究棺材底部一个不起眼的符号。
听到他们谨慎而有限的交流,她突然首起身,插嘴道:“你们说,这位鬼新娘生前会喜欢什么口红色号?
这种复古正红,可能不太衬她的肤色。”
运动服女孩,后来她自我介绍叫孙莉,惊恐地瞪大眼睛:“你、你怎么能这么轻松地讨论这个?
那是…那是鬼啊!”
钟离诡歪头,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正因为是‘鬼’,才更需要探讨一下她的审美偏好,不是吗?
说不定她会在意呢。”
李婉打断这种无意义的对话:“好了,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这座宅子的情况和我们的任务。
既然大家都不愿意透露身份,那我们至少可以先分组探索一下,找找线索。
这宅子看起来不小。”
这个提议得到了默认。
经过短暂的、充满猜度的眼神交流,众人心照不宣地开始自发分组。
李婉和那个高大结实的男人,决定探索东厢房和主宅后方。
而醒来后一首阴沉着脸,穿着仿佛与这个时代脱节的老式深色长衫的老者,冷哼一声,独自朝着主厅旁的耳房走去。
休闲装中年男,犹豫了一下,选择跟上赵德昌。
剩下的运动装女生和清秀怯懦的男生,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似乎对一切都不太在意,但又莫名给人一种“她可能知道些什么”感觉的钟离诡。
钟离诡拍了拍棺材盖,像是完成了一次参观,信步走向西厢房的方向。
男生迟疑了一下,小跑着跟在她身后。
“那个……钟离小姐,我是陈明,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他小声说,带着一丝讨好和依赖,“你看起来知道该怎么应对?”
钟离诡瞥了他一眼。
陈明长得确实不错,清秀白净,此刻怯生生的眼神像只误入丛林的小鹿,很容易激起人的保护欲,或者玩弄心。
“我只是个兴致勃勃的观察者。”
她推开西厢房那扇虚掩着的、同样贴着苍白囍字的木门,“不过,欢迎加入我的观光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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