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的寒意，比昆仑巅的玄冰更刺骨。
—纪清念倚在诛仙台的残柱旁，指尖凝着的冰雾顺着斑驳的石阶往下淌，在满地血污上冻出一层剔透的薄壳。
她曾是昆仑宗最耀眼的天之骄女，冰灵根纯粹得能引动天地寒息，可如今，宗门覆灭，师门尽丧，她一身傲骨被碾得粉碎，只剩满身血污与蚀骨的恨，在这三界唾弃的地方苟延残喘。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轻得像落雪，却精准地踩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纪清念猛地回头，冰魄剑瞬间出鞘，剑尖凝着的冰棱首指来人，眼底是淬了毒的冷：“滚。”
来人却没退，只是站在石阶之下，一身素白的衣裙在夜风中轻轻晃着，眉眼间满是温柔的担忧，像极了昆仑宗未灭时，那些对她示好的世家女。
可纪清念知道，能寻到这诛仙台的，从没有善茬。
“姑娘，你的伤……”那人开口，声音软得像浸了温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易碎的珍宝。
纪清念冷笑一声，剑尖又往前递了半寸，冰棱几乎要触到对方的鼻尖：“少装模作样，是来取我性命，还是来看看昔日的天之骄女，如今有多狼狈？”
她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磨出来的，带着血的腥气。
那人却轻轻叹了口气，非但没躲，反而往前挪了半步，任由剑尖抵在自己心口。
月光落在她脸上，映出一双清澈如溪的眼，里面没有贪婪，没有嘲讽，只有纯粹的心疼：“我不是来害你的。”
她说着，抬手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轻轻放在石阶上，“这是凝神丹，能治你的内伤，你……不必假惺惺。”
纪清念打断她，眼底的寒意更甚。
她见多了这般温柔的伪装，宗门覆灭那日，那些平日里对她笑靥如花的“故人”，转头就将她推入了深渊。
她猛地收剑，转身背对那人，声音冷得像块冰，“再不走，我不介意让这诛仙台，再多一具尸体。”
身后的人沉默了片刻，脚步声又轻轻响了起来，却不是离开的方向，而是缓缓走上石阶，停在她身侧。
纪清念正要发作，却忽然感到一股温暖的气息裹住了自己，那人轻轻抬手，将一件带着体温的披风披在了她肩上。
“夜里风大，姑娘伤重，受不住寒。”
那人的声音依旧温柔，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我叫苏晚，不是坏人。”
纪清念浑身一僵，这温暖太过陌生，又太过致命。
她多久没被人这般对待了？
从宗门覆灭那天起，她接触到的只有冰冷的刀剑、嘲讽的目光，还有刺骨的背叛。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像一把钝刀，轻轻割开她早己结痂的伤口，让那些被她强行压下的脆弱，险些破土而出。
她猛地挣开披风，转身狠狠推了苏晚一把，眼底满是警惕与抗拒：“我说了，滚！”
苏晚没站稳，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却没生气，只是看着她，眼底的心疼更浓了些：“我知道你不信我，可我真的只想帮你。”
她顿了顿，像是鼓足了勇气，又像是在承诺什么，“从今往后，我护着你，好不好？”
纪清念看着她，看着这张陌生却温柔的脸，看着她眼底毫不掩饰的真诚，心脏竟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她知道自己不该信，不该再对任何人抱有期待，可这深夜里突如其来的温柔，却像一道微弱的光，猝不及防地照进了她早己冰封的心底。
她别过脸，将眼底的动摇压下，重新换上冰冷的神色，却没再赶人：“随你。”
苏晚闻言，眼底瞬间亮起了光，像星辰落进了眼眸里。
她轻轻走上前，将披风再次披在纪清念肩上，这次，纪清念没有再推开。
夜风依旧刺骨，可纪清念肩上却带着一丝暖意，顺着肌肤，悄悄钻进了心底。
她不知道，这个自称苏晚的温柔女子，会是她命中的劫，是她跌落尘埃后的救赎，更是将她拖入更深羁绊的宿命。
她更不知道，这夜诛仙台的相遇，早己为三界定下了一场，爱与牺牲的悲剧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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