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总是半夜找我聊工作

一“苏然！你过来！你看看你干的好事！”老板娘林雪尖利的声音像一把淬了毒的锥子，

毫无征兆地刺穿了咖啡店里舒缓的爵士乐。我正端着托盘，

准备给三号桌的客人送去他们点的卡布奇诺和提拉米苏。听到这一声吼，

我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托盘上的咖啡杯跟着晃了晃，泛起一圈圈涟漪。我深吸一口气，

将托盘稳稳放下，脸上挤出一个标准的职业微笑，转身走向吧台。林雪就站在那里，

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香奈儿套装，画着精致却刻薄的妆容。

她伸出保养得宜、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重重地敲着吧台一角，

那力道仿佛要将昂贵的大理石台面敲出裂纹。“老板娘，怎么了？”我柔声问道，

目光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那里，有一滴水渍。

一滴大概只有小拇指指甲盖四分之一大小的水渍。“怎么了？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

”林雪的音量又拔高了八度，引得店里零星的几个客人都好奇地朝我们这边张望，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们这里是城西最高档的精品咖啡馆！我们卖的不是咖啡，是格调！

是品味！你懂吗？一滴水渍，就能毁掉我们辛辛苦苦营造的一切！你告诉我，

这滴水渍是哪里来的？”我垂下眼帘，看着那滴晶莹的水珠，内心一片麻木。

在这里工作半年，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百次被她这样当众训斥了。理由千奇百怪。

有时候是桌上的菜单摆歪了一毫米，有时候是落地窗上有一个几乎看不见的指纹，

有时候是我对客人笑得不够甜，有时候是我走路的声音太大。总之，只要她想找我的茬，

连空气里的一粒灰尘都能成为她滔滔不绝、对我进行人格侮辱的理由。“对不起，老板娘，

可能是我刚才擦吧台的时候不小心滴下来的，我马上处理干净。”我拿起抹布，

语调平静无波。“马上？客人都看见了！我们店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她一把抢过我手里的抹布，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嫌恶地扔在地上，

“你这个月奖金扣一百，长长记性！”我的心沉了一下。一百块不多，

但这种毫无道理的惩罚，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得我心里又疼又憋屈。我攥了攥拳头，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但脸上依旧维持着平静。我弯腰，捡起地上的抹布，低声说：“知道了，

老板娘。”林雪冷哼一声，用眼角鄙夷地扫了我一眼，扭着腰肢走到窗边，

开始对着玻璃上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污点指指点点，呼喝另一个店员小妹过来擦拭。

我回到后厨，将脏抹布扔进水池，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流冲刷着我的手背。我为什么要忍？

因为我需要钱。我爸去年做生意失败，欠了一笔不小的债。我妈身体不好，常年吃药。

我白天在这里做咖啡师，晚上还要去夜市摆摊卖些自己做的小饰品，

拼了命地想把家里的窟窿补上。这份工作薪水不错，老板张伟是个还算和气的中年男人，

只是……他太怕老婆了。林雪就是这家店的天，这家店的法。只要她不高兴，

整个店里都得陪着她狂风暴雨。而我，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是她最完美的出气筒。

或许是因为我从不反抗，永远都是低眉顺眼地说“对不起”和“知道了”。我的顺从，

助长了她的嚣张。水龙头的水哗哗地流着，我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

和那双因为疲惫而显得有些空洞的眼睛。苏然，再忍忍。我对自己说。等还清了爸爸的债，

就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我关掉水，擦干手，重新走出去的时候，

脸上又挂上了那副无懈可擊的微笑面具。生活就是这样，在你没有能力掀桌子的时候，

就只能低头把眼前的饭吃完。二日子在林雪日复一日的挑剔和我的默默忍受中，

像被砂纸打磨一样，粗粝而缓慢地向前移动。直到那天下午，一件事的发生，

让这台看似稳定的“受虐”机器，出现了一丝裂痕。那天店里来了一位熟客，

是附近写字楼的一位金领，姓王。王先生几乎每天下午都会来点一杯手冲耶加雪菲，

他很有礼貌，也从不挑剔。我刚为他冲好咖啡，端过去的时候，林雪像个幽灵一样飘了过来。

“王先生，您慢用。”我微笑着将咖啡放在他面前。王先生点点头，正要端起来品尝，

林雪却突然伸出手，拦住了他。“等一下。”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王先生愣住了，我也愣住了。只见林雪俯下身，像个侦探一样，

对着那杯咖啡仔仔细细地端详了半天，甚至还凑近了闻了闻。店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林老板，这咖啡……有什么问题吗？”王先生有些不解地问。林雪直起身，没理会王先生，

而是将矛头直直地对准了我。“苏然，你用的多少度的水？”她冷冷地问。我心头一紧，

但还是专业地回答道：“九十二度。耶加雪菲这款豆子，用这个温度萃取，

能最好地激发出它的果酸和花香。”这是教科书级别的操作，绝不会出错。“是吗？

”林雪拖长了语调，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闻到了一股焦糊味？

你是不是想偷懒，直接用了开水机里一百度的沸水？”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没有！”我立刻反驳，“水温是我用温度计确认过的，绝对是九十二度。

”“你的意思是我的鼻子有问题？”林雪眉毛一挑，声音愈发尖刻，“王先生，您闻闻，

是不是有一股焦味？”王先生面露难色，他只是想安安静静喝杯咖啡，

却被卷入了这场莫名其妙的纷争。他只好象征性地闻了闻，尴尬地笑道：“还好，还好，

咖啡挺香的。”“听见没有？王先生是给你面子！”林雪完全不理会客人的圆场，

反而变本加厉，“苏然，我早就觉得你这个人手脚不干净，心思也不正！

冲杯咖啡都敢偷工减料，谁知道你背地里还干了些什么勾当！”她的话越来越难听，

句句诛心。“手脚不干净”、“心思不正”、“背地里干勾当”，这些词像一盆脏水，

劈头盖脸地向我泼来。我的血一下子涌上了头顶，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我死死地盯着她，

一字一句地说：“老板娘，你可以说我咖啡冲得不好，但你不能侮辱我的人格。”“哟，

还敢顶嘴了？”林雪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人格？你一个穷打工的，

有什么人格？我告诉你，今天这杯咖啡，钱从你工资里扣！双倍！还有，

立刻给王先生重新做一杯，不，做十杯！做到他满意为止！”这已经不是找茬了，

这是赤裸裸的霸凌和羞辱。周围的客人都在看着我们，他们的眼神里有同情，有好奇，

也有看热闹的幸灾乐祸。我感觉自己的脸颊滚烫，像是被人狠狠地扇了几个耳光。

就在我快要控制不住，想把手里的托盘砸在她那张扭曲的脸上时，

老板张伟从办公室里出来了。“怎么了怎么了？小雪，什么事这么大声？”他打着哈哈，

试图缓和气氛。张伟是个典型的和事佬，中等身材，微微发福，

脸上总是挂着一副与世无争的笑容。他很少管店里的事，大部分时间都躲在办公室里，

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林雪一看到他，气焰更盛了，指着我对他哭诉：“阿伟你看看她！

你看看你招的好员工！现在都敢当着客人的面跟我顶嘴了！我说她两句，她就要造反了！

”张伟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满脸怒容的妻子，叹了口气，对我说：“苏然啊，少说两句，

跟老板娘道个歉，这事就算了。”又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永远是让我道歉，让我退让。

我看着张伟那张息事宁人的脸，突然觉得一阵恶心。这对夫妻，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配合得天衣无缝。一个负责施暴，一个负责让你在被施暴后，还得吞下委屈，

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我的心，在那一刻，凉透了。我没有道歉。我只是默默地低下头，

收拾了那杯无辜的咖啡，转身走回吧台，在林雪胜利的冷笑和张伟无奈的叹息中，

重新开始磨豆，烧水，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荒诞的闹剧。但我知道，有什么东西，

已经不一样了。那根叫“忍耐”的弦，在今天下午，被林雪狠狠地拨动了一下。虽然还没断，

但已经发出了危险的嗡鸣。三压垮骆驼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而是之前的每一根。

而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来得比我想象中要快得多。那天之后，林雪对我的刁难变本加厉，

仿佛要在我身上找回她作为“胜利者”的全部尊严。她甚至不再满足于当众训斥，

而是开始在其他员工面前，编排一些关于我的谣言。说我家里穷得揭不开锅，

才死皮赖脸地赖在这里不走。说我私生活不检点，总是对店里的男客人暗送秋波。

最恶毒的一次，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意有所指地说：“有些人啊，

别看表面上清纯得像朵小白莲，心里指不定多想攀高枝呢。我们家阿伟心善，

看谁都觉得是好人，可得把眼睛擦亮点，别被某些狐狸精给勾了魂。”她说话的时候，

眼睛一直像淬了毒的刀子一样剜着我。其他店员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那种被孤立、被污蔑的窒息感，几乎让我当场崩溃。我冲进后厨，

用冷水一遍遍地泼着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够了。真的够了。

我可以忍受工作的劳累，可以忍受无端的挑剔，但我不能忍受这样恶毒的人格侮辱。

我决定了，月底就辞职。就算找不到更好的工作，就算要去工地搬砖，

也比待在这里受这种非人的折磨强。做出决定的那一刻，我心里反而轻松了许多。

那天是周五，傍晚时分，店里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林雪大概是骂累了，

坐在角落的沙发上补妆，没再来烦我。快下班的时候，老板张伟突然把我叫进了办公室。

“苏然，来，坐。”他的态度难得地温和。办公室的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嘈杂。

张伟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我，“这个月的奖金，你老板娘脾气不好，你别往心里去。

这个，是我个人给你的补偿，拿着。”我愣了一下，没有接。“老板，我……”“拿着吧。

”他把信封塞到我手里，“你是个好孩子，工作认真，是我老婆她……唉，总之，委屈你了。

”信封很厚，我捏了捏，感觉至少有一千块。说实话，我有点意外。

我一直以为张伟就是个懦弱的“妻管严”，没想到他心里还有杆秤。或许，他也没有那么坏。

“谢谢老板。”我最终还是收下了，毕竟，我需要钱。“行了，快下班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张伟挥了挥手，示意我可以走了。我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我手搭上门把手的那一刻，我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张伟正坐在他的老板椅上，

拿起手机，脸上露出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极其温柔宠溺的笑容。那笑容，

和他面对林雪时的小心翼翼、面对我时的和稀泥，完全不同。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

带着点傻气和甜蜜的笑。紧接着，我听到他用一种近乎呢喃的语气，对着手机说：“宝宝，

想我了没？我刚忙完……别急，我今晚一定过去陪你，

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永恒之心’项链，乖……”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宝宝？

永恒之心？那款项链我知道，是顶级珠宝品牌VCA的限量款，一条要十几万。

林雪前几天还念叨着想要，张伟当时只是敷衍地说“太贵了，下次吧”。可现在，他却买了，

要送给一个叫他“宝宝”的女人。我的心跳得飞快，

一种夹杂着震惊、愤怒和一丝诡异快感的情绪，瞬间攫住了我。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悄悄地退后一步，躲在门后，从门缝里偷偷往里看。张伟已经挂了电话，

他随手将手机扔在桌上，然后打开电脑，似乎在看什么东西。

也许是老天爷都觉得林雪太过分，想给我一个报复她的机会。张伟的电脑屏幕，

正对着我这个方向。他点开了一个相册，里面全是一个年轻女孩的照片。

那女孩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纪，长发飘飘，笑容甜美，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照片的背景有海边，有高级餐厅，有豪华酒店的房间……每一张，她都笑得灿烂如花。

在最后一张照片里，她脖子上戴着的，正是我前几天在杂志上看到过的，“永恒之心”项链。

而抱着她的那个男人，虽然只露出了一个侧脸，但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张伟。原来如此。

我终于明白，林雪那歇斯底里的控制欲和不安全感是从哪里来的了。或许她早就有所察觉，

只是没有证据，所以只能把所有的怨气和猜忌，都发泄到我这个最没有威胁的员工身上。

我也终于明白，张伟为什么对林雪的所作所为一再容忍，